见我没有及时奉上赞美，Mary阿姨的脸上晴转多云，吸了口烟，随手把我简历放在工作台一侧的过期报纸上，淡漠着。

职场中态度决定一切——尤其对你的上司。

“没有啊，挺好的，就Happy吧！”

Mary王据目测介于30－40之间，未婚，对生活品位和身边人的生活品位都有着极高要求。我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但对王阿姨满嘴跑鸟的习惯还是很难适应。

独立完成的第一条新闻，是报道空中便衣警察。报选题的时候并不怎么讨喜——因为是新人，采访目标又过于神秘，没人对我报什么希望，只批了备选题目允许操作。我觍着脸骚扰江宇航，由他做媒，与航空公司和空警松北支队领导取得联系，采访对象从空警、空保到空姐、机长，全数帅哥美女出镜，最后卖笑拜托剪辑老师以飞机起飞为收尾画面，配以“我要飞得更高……”

结果，2分钟的新闻播出来，好评大大的有，连Mary王之上的节目总监都过来“哟西”了一下。自此以后，《城市发现》每一条新闻尾巴上都缀有一个文艺腔的配乐画面……我歪打正着当了回商鞅。

自节目总监在例会上点名表彰我大胆创新以后，我在栏目组如遭雷劈般闪亮登场。男前辈们走过路过都不忘关心一下，女前辈不再视我为气体，有什么不愿意亲自采访的“好活儿”也会想着拿来锻炼我，回头我再昧着良心谦虚属上两个人的名字汇报成绩，皆大欢喜。

工作得来不易，我处处夹起尾巴，大智若愚，难得糊涂，吃亏就当捡便宜。终于有一天，领导在私人饭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邀我过去咪西——面子是别人给的，可脸得自己挣，我立马挺着已经饱和的肚子，诚惶诚恐赶场。

满汉楼最高规格的琼楼玉宇房，除节目总监外，其他的脸都很陌生。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妹妹，杨乐，我们《城市发现》今年招的新人。小丫头风头正劲啊！我们每条新闻后面配几句流行歌也是她的主意。一看她们这一茬新人，我就觉得自己老了。”总监笑盈盈瞅着我对面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陌生西装男。

“不会啊，我们年轻人都没什么经验，还要靠前辈照顾呢。”西装男故意挺直腰伸了伸胳膊，露出袖口的百达翡丽腕表，带着一脸坏笑，眯起眼睛吸了口烟。

“年轻个茄子！又在这儿装嫩唬小妞。”总监笑斥：“你丫社会上滚多少年了？都成老油条了，人家今年才毕业。”

“我也才毕业啊！”

“你那是留级吧。”

“——也就才毕业10年嘛。”西装男挑挑眉毛，把烟掐灭在汤匙里。

“来吧！陈总不做媒，咱就自己主动一点。”西装男站起来，向我伸出修长的手：“小姓徐，叫我kaman行了，初次见面比较害羞，希望杨小姐能多给我见面机会展现自己特长，帮我克服一下一见美女就晕菜的毛病。”

如此被人器重，我腾地红了脸，慌忙起身递上手去：“你好咔先生。”

这回连总监也笑开了。

“小杨啊，今天你是主角。Kaman哥专程找我约你出来吃饭，别太卷人家面子了。”笑够了，总监把话接过去。

“嗯？”我一头雾水。

“今天下午你去富华家园采访了吧？”

“哦，是啊。”——这条新闻是通过热线电话报料得来的，部分业主反映富华家园期房货不对版：当时承诺有大片小区绿地和地下车位，结果交付时，业主发现规划绿地大面积被商铺占领，地下车位寥寥无几还卖很贵，开盘时一拍而空，导致大量业主车辆无处停放……他们要求退款退房，未遂。几个业主联合找了市里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平面、电视媒体一起吐苦水。我们下午的采访并不成功，富华相关负责人一直没有露面，就只能留下名片录录现场，发表个人观点。

“Kaman是富华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总监意味深长的看看我又看看西装男：“他今天刚从海南回来就听说了下午的事情，非常重视，专程要跟你解释解释。”

“哦，好啊，刚好我的这条新闻还差开发商言论呢。”我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快速揣摩总监的意思。

“不要这么严肃啦！”西装男撒起娇来：“我们也有苦衷的，公司项目太多，请人不力，没法照顾周全，现在大事小事都关我事，你看我今天刚下飞机就要马上处理这个纠纷，真是……唉。其实富华跟咱们台一直关系都很好，有些事，你们提提醒，我们就会做啦！不要公事公办这么严肃嘛。我刚才已经派专人跟这些业主协商补偿事宜了，那你看，新闻部分，能不能给我们判个缓刑？像我们这种小公司，名声就是命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