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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1988年陕西考古学家找到的几件粗陶为例,它们不过是平民所用的酒杯酒瓶,但经科学鉴定,却发现是属于六千年前仰韶文化时期的器物,从而将中国酿酒的五千年历史,足足提前了一千年,这说明收藏并非一定要珍奇古玩不可。在某人认为价值无算、爱不释手的,在别人眼中也许一文不值。这些东西,可能包括:茶杯茶壶、酒杯酒瓶、车票、门票、邮票、明信片、电影本事、地图、书笺、印章、石头、贝壳、发夹、火柴盒、旧家具、玩具、木偶、玻璃动物、昆虫标本,甚至是泛黄的信笺、婴儿期的照片……当然,也有人收藏帽子、鞋子、内衣、服装、香水、头发,甚至骷髅的,让别人难以理解。而不论收藏何物,如果达到了废寝忘食、玩物丧失的程度,甚至近乎美籍剧作家田纳西·威廉在《玻璃动物园》中所描绘的心理自闭,那就不是什么收藏“癖”,而是病态了。因此,对有收藏癖者加以规范:要有适度的制约,唯此,不但不易丧志,反而养志。因为个人化兴趣味化的收藏,往往不在收藏品体积的大小或价格的贵贱,而在物我之间是否有异乎寻常的关系,由于主观上的自我造境和设趣,任何平凡渺小之物,均有可能成就无上妙境和怡人的逸雅。 痖弦的收藏艺术,或云收藏之道,与别的收藏家、收藏爱好者有什么区别呢?特别偏爱铜器,因而得名“铜奴”。 不少人的收藏从一只开始,痖弦却是由铜器起的头。他幼年在河南故乡,有许多用具、器皿都是铜做的,如烛台、灯台、脸盆、铙钹、小锣等,无形中使他特别偏爱铜器。等到结婚成家,购买家具时,他愿想咬紧牙关购买铜床一架,来过过“铜瘾”,终因价钱高得吓人而作罢,只买了一对铜鸭,作为结婚纪念的“传家之宝”。这对铜鸭,揭开了痖弦漫长的收藏生涯。随着收入的提高,他购买铜器的劲头越来越大,尤其是在古董摊上看到童年用过的铜器,无论大小都要加以购藏,似乎这样就可以追回自己的童年。 1986年1月,痖弦到印度去旅行,进入了天方夜谭式的旧货古董市场,最令他目眩心跳的,便是那些铜缘的旧铜器和光灿灿的新铜器,于是大买特买。同行十数人,以他的行李最重,一路上舟车劳顿,压得他腰弯背驼,不但不叫苦,反而逢人便夸道:“我的行李比当年玄奘从印度回来的行李还重,玄奘装的是佛经,我带回的却是沉甸甸的铜器。”朋友听了直摇头,给他取了个外号——“铜奴”,他却笑眯眯地接受了。 1990年7月,痖弦去俄国访问,参观托尔斯泰、柴可夫斯基的故居时,在他们的客厅里都置有一个相同的铜茶壶(又名“自来煮”),而陀斯妥也夫斯基的故居却没有,也许是家境清寒之故。痖弦想,既然写不出如《战争与和平》的巨著,买个一样的铜茶壶总可以吧?便不顾其体积的庞大和太太的反对,硬是买了一个。买后才知道那铜壶是俄国革命前的东西,是禁止出口的,颇费了一番周折才带回台北。痖弦告诉友人:在俄国,一些名牌古董表、照相机都很便宜,当地多数人家顾温饱都来不及,哪还能想到收藏古董或艺术品?!收藏,实在是一个较富有社会才有的产物。 收藏并非秦砖汉瓦,也不是稀世之珍,只是些称不上古董的民艺品。 由于到处寻访铜器,痖弦连带着把收藏的兴起也扩大了。除水烟袋、铜鼎、火盆、铜佛、铜瓶之外,他又喜欢上铜灯、铜铃,其他像石雕、陶器、木雕、瓷器、刺绣、家具等也在收藏之列。几年下来,家里不像博物馆,倒像个古董铺子。收藏品从书房蔓延到客厅,又侵略到卧室。一开始家人还不在意,后来愈发膨胀,太太开始抗议了。这也因为除薪水袋外,很多额外的钱如稿费、演讲钟点费等,都没有缴库,太太开始发出不准古董旧货进入家门的禁令。痖弦听说有位爱收藏的先生,因为太太反对,在外边偷偷租了幢房子贮放古董,没事就一个人跑去欣赏。他说:“有人是‘金屋藏娇’,这位老兄是‘金屋藏古’,我家的情况倒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每次带东西回家,要多费一些口舌。” 满屋子都是东西,应该称得上收藏家吧?但痖弦谦虚地说:谈不上,因为我的收藏并非秦砖汉瓦,也不是稀世之珍,只是些称不上古董的民艺品。在收藏家眼中,恐怕等于破铜烂铁,上不了台面的。谁不相信,可以到我家来看看,除了铜器还有点“分量”,尽是快朽掉的、做糕饼的模子,缺了口的破,养猪用的石槽(或用来养金鱼,妙极了)……全部加起来也抵不上收藏家一件真古董。尽管如此,我依旧偏爱民艺品,它们比较亲和,在时间和心理上距离我们近一点,有些东西我童年的时候还赶上用过;真正两千年以前的古董,我倒觉得遥远而陌生了。当然,我必须承认,喜欢民艺品最重要的原因是购买力薄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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