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林的故事

王家坤

望去远山，或浓或淡或轻轻地涂抹，那便是冬林了。间或有青葱凝绿的一片，那是松柏女贞黄杨留下的倩影。平原的冬林要凝重一些，虽然同样是灰灰的色调，因有了平源沃土营养和田野之风梳理，冬林显得整齐而挺拔。随便散落在原野，包围着村庄，封锁着沙丘，连接着通衢，连绵在河岸，青虚虚地裸露着白色的黑色的紫色的身躯，任凭风沙摔打，雪花纷飞，用傲岸的身躯保护着村落里房屋牛羊和拥炉取暖的人们。

尽管没有春林的生机，夏林的芳华，秋林的凝重，但冬林却演出更动人的故事。

冬林和小鸟的故事。没有了芳华和翠绿，赤裸的外表与内心的沉寂形成了和谐的一致。无论伸出的枝桠和带斑点的身体，或是虫眼与伤疤，全暴露在阳光下。小鸟朋友依然是冬林的友好居民，在林间任何地方飞翔筑巢都是广受欢迎。鸟是树林的好朋友，好医生，有了鸟儿帮忙，害虫还刚出生，就变成鸟儿和刚刚孵出的雏鸟口中美餐，此后虫子不准在林中肆虐。冬林不忘朋友恩惠，除了为鸟儿提供筑巢提供房梁的枝桠，还提供柔软的树叶当棉被。鸟儿把冬林当做比赛歌喉的舞台，无论哪位歌手歌唱，莫管它优美或是粗俗，莫管它声震天钟或是喑哑无比，冬林都用回声为它们喝彩。

冬林和田野的故事。冬林是春林夏林秋林的结果，是春林夏林秋林的开始，又是春林夏林秋林们的升华，但它从不炫耀，也从不气馁，因为它知道，没有冬天的休养生息，就没有春华秋实时的力量；没有冬天的芳华褪尽，任何生命在严寒的残酷中都会凋谢。这便是规律，为适应规律做出牺牲，是集体发展和生存的需要。所以，冬林就褪去绿装，收拾起精神，打扫好落叶，让冰雪把落叶转化为营养，也让雪水化作点滴壮大根系。因此，冬林没有骄傲的资本，只有实干的劲头。天上飘起了雪花，冬林虚心收藏，山间田野吹起风来，只是让林梢弹起长琴。对于小草和野蒿，冬林除了用身躯呵护，还把多余的营养水分匀给它们，因为它知道，小草和野蒿也是林中一员，照顾它们也是照顾自己。冬林还把种子埋进土壤，待来年培养下一代。树上的种子既是小鸟们冬天的食粮，也是冬林战略构想的一部分，小鸟啄食了树种，就可以利用它飞翔的翅膀，把种子携带到四面八方，让大家薪火相传，在天南海北再造一丛丛森林一片片绿荫。

冬林和思想的故事。缄默是冬林的表象，山野上平原上肃穆着矗立着，像它们背靠的大山和站立的原野一样厚重。色彩的力量已不重要，思想的根系在土壤中生长壮大。因为他们知道，热闹喧嚣和表面的繁华只会促进浮躁，沉静下来有利于理清思路。如何面对荣誉，处理春夏秋冬之间的关系，处理发芽开花结果之间的关系，处理繁盛时大众喝彩和腐叶烂臭人们掩鼻的关系。如何面对得失，当生长时施肥浇水拔草捉虫，落叶后修枝的创痛青春肌肤的剥落，开花坐果时阳光照耀微风轻抚，隆冬里冰雪覆盖寒风料峭。好处让给别人，繁华美誉让给别人，自己默默承受冷漠和孤寂，只有这样，树林才能发展，才能有所不为有所为。

几阵春风吹过，腊梅花开了，迎春花开了，连翘花开了，桃李城中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荠菜也摇着白白的星星花在春风中摇曳。冬林伸了伸腰肢，它知道，春天来了。

春露雨添花（国画） 王 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