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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乔一成十二岁的时候,添了个小弟弟。 可是,没了妈。 那是一九七七年。 其实已经开始实行独生子女政策了,周围的邻居开玩笑地说乔一成妈是老蚌生珠。 其实那年母亲也不过三十五岁。尽管男人不争气,不顾家,孩子多拖累重,又没有什么光鲜一点的衣服穿,可是,隐隐的,总还有两分秀色。 街道计生办的人也来过,宣传政策,叫她把孩子做掉。邻居的阿姑阿嫂阿婆们都劝她别要这个孩子了,现在又不同过去,饭锅里多添一瓢水就养活一个人。 母亲也有过犹豫,偷着跑了两趟妇产医院,到底没敢做手术。回到家被乔一成爸臭骂了一通,连带着街道干部与阿姑阿嫂阿婆们也吃了一通夹枪带棒的指桑骂槐。 乔一成的爸叫乔祖望,他完全不是因为特别有儿女心肠才舍不得老婆肚子里这个孩子,他只不过觉得,那是他的种,谁敢弄死他的种? 乔一成不能听别人说母亲的坏话,但其实,最最不能接受母亲怀孕的,恰恰是他自己。 他是那么爱着他的母亲。那种爱意,堵在他的心里,塞在他的喉咙口,说不出来。 乔一成比他大弟弟乔二强大四岁。 在出生到四岁这段日子里,他曾与母亲无比亲近,母亲把所有的注意与关爱都给了他。那段时间,母亲只上上午的班,拿极少的工资,她每天回来后就把他背在背上做家事。记忆早已模糊,那温暖极了的感觉还在乔一成的心里。 后来,陆续有了弟弟妹妹。母亲的精力分散了,而且,她也再不能只上半天班了。可是母亲对长子总归是有一些不同的。 那天母亲感觉到阵痛,收拾了一下,跟乔一成说,看好弟妹们,就上医院去了。 本来,她是打算坐公交车去的,路上,疼痛又缓了些,于是她想,走几站也不费什么事,能省一毛钱,是一天的菜钱呢。所以她就走到医院去了。 这个时候,乔一成的父亲还坐在麻将桌上。 当然是偷偷在赌的,屋子的窗子上拉着厚的窗帘,麻将桌上垫着厚实破旧的粗毛毡子。 乔一成的二姨找了来,跟姐夫报喜,说姐姐在医院生了个儿子,六斤重,不大,但还健康。 听说生了儿子,乔祖望也就哼哼两声,倒是桌上的牌友齐声道喜,要他请客,他说:没问题没问题,叫人去买几笼小笼包来,同旺楼的! 大家一齐笑说,真是大出血啊,同旺楼! 眼看着他还要继续酣战下去,乔一成二姨急得上前拉他:你也动一动,去看看我姐,给孩子起个名字! 乔祖望道:有什么好看,哪家女人不生孩子,她也不是第一次生,怎么这次就特别地金贵,要起什么名?今年七七年,就叫七七算了。 原先,四个孩子的名字都是排着下来的,乔一成,乔二强,乔三丽,乔四美。这个却叫了乔七七。 二姨跺脚说:你到底去不去? 桌上的几个人都劝:去一下去一下。看看放心些。 乔祖望把面前的牌一推:去去去!站了起来:在哪家医院? 二姨说了医院的名字。 乔祖望说:那么远? 二姨没好气:鼓楼医院近,住不起! 乔祖望说:叫辆三轮车。 二姨更气了:我姐快生了还走着去呢,你倒叫三轮车!走走路不会走死人! 乔一成带着弟妹在家里等。傍晚的时候,他把中午剩下的饭用开水泡泡,跟弟妹们就着小菜吃了。吃完他收拾了碗筷坐在堂屋的门槛上。 噩耗来的时候完全没有预兆,反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宁静。宁静使得不幸越发的猝不及防。 二姨突然奔了进来,一路跌跌撞撞的,一边气喘着对着乔一成说:你的弟弟妹妹呢?快点快点,锁好门跟我走!快点快点! 2 那一天,二姨拖着他们几个,老也等不到公交车。 乔一成拉着两个妹妹,二姨拉着二强,二强个儿小,整个儿地吊在二姨身上似的,有点慌,有点怕,一个劲儿地眨巴着眼睛。 乔一成眼看着二姨的脸色越来越沉,心里也怕起来。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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