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见过面

赵中森

上世纪80年代初的5月，编辑部轮到我和王不天外出采风。在游历过曲阜、泰山、青岛、烟台，类似于占卜地决定下一步计划时，我提出两个我经常联系的东北诗歌作者所在的城市：吉林张洪波的敦化；黑龙江谭德生的伊春。结果鬼使神差地两人共同选择了伊春；有时一个决定，往往会构成一生不可弥补的缺憾。张洪波，这位被格外关注他的牛汉先生称之为“春天来临的熊”的诗友，从我1983年3月在《梁园》编发他的第一首小诗《十月，深山印象》，到今天我在电脑前单指敲击这些文字，近30年过去，我们居然没有见过一次面。

洪波赠我的诗集《生命状态》中，夹着一页洪波用流畅的笔触写的信笺：

“中森同志：近好！寄上松子，以春节尝鲜，请查收。代问全家好！敬礼！洪波1982年1月”

我一向拒绝收受作者的任何礼品在编辑部是有目共睹（本辑《西华老人》有此内容），但是对于洪波的松子，我很乐意接受，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兄弟：那掬在手掌间棕色的结实的颗粒，仿佛是勤奋的诗歌青年劳动的果实。

洪波从一个业余写诗的偏远县城银行职员，到华北油田创作员；再到《诗刊》编辑，至今天省出版社总编的同时，也书写着他著作等身的诗意人生。

在令人尊重的牛汉先生80华诞之前，我曾和洪波约定在北京见面，两人共同去看望先生，后因洪波有事搁浅。我后来读到过洪波的一段文字：今年以来，我一直想再去北京看望先生，当面聆听教导。由于工作忙脱不开身，一直也没能成行。

1993年8月，洪波在赴甘南桑科草原采风中坠马受伤，造成腰椎骨折，险些瘫痪。此后两年时间几乎是在书房里度过的。就在我们通话不久，他寄来了新出版的随笔集《摆脱虚伪》，牛汉先生再次为这12万平凡素净的文字写序。序文中先生一段话很有趣：

“我很少写‘手记’，读了洪波的‘手记’，我又有点跃跃欲试……”

不久前读到诗人蓝蓝的文章，其中说到张洪波经过郑州，与蓝蓝对话中提及和我的交往，当说起我与他的书信往来时，微醺中的洪波眼睛湿润了……

我，刚刚平静地度过66岁的生日，我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和洪波有一次温暖的握手和拥抱，尽管那书架上一长排洪波的诗文集扉页上有着他那双粗壮的手的指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