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

张文明

“二月里，龙抬头”哩！久蛰地下的虫儿，眠了一整长冬，随着“惊蛰”的到来，也钻出地皮活动筋骨来了。那些猫进水泥墙里的人，早已厌倦一身臃肿笨重，趁这大好时光，伸展四肢，“欲与天公试比高”了。特别是憋闷了一冬爱美的年轻人，见鸟啼花发了，无论居室内多暖和，也再待不下去了：花拳绣腿地跳出家门，一展其风姿绰约！

不是说“春捂秋冻”吗?嘁！那是说给老年人听的。青年人谁管那个！于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地卸下皮草，花枝招展地打扮起来：瘦身衣，小皮裙，连裤袜，长筒靴，金发黛眉樱桃口，美甲隆胸小蛮腰，颈缠五彩丝围巾，斜挎玲珑鳄鱼包。或驾奥迪，或驭摩托，或蹀躞街头，或出入超市……婀婀娜娜，娉娉婷婷，有如花赶趟般，装点得沙澧两岸春光满园，春色似锦了。“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嗨，那是一千多年前的旧朝代！如今是什么年月？时代不同了，改革开放，又赶上了盛世，别说京畿大都市，便是濒临沙澧二水的小城，如今也是大地皆春，“杏花村里有美酒，桃花店前美人多”哩。瞅瞅俺们这里的妙龄女子、红粉少女、摩登女郎，一个个出落得仙女一样，亭亭玉立，满面春风，顾盼多姿，妩媚亮丽，你就会慨叹沙澧水边的丽人成群结队，不胜枚举了。

故乡的美女多，全在于水色好哩。有沙澧二水的滋润，细腻白皙的皮肤就朗润得多，这也叫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哩。原本清冽甘甜的河水，沏茶都汤清色绿、香高浓厚，养育、滋润人，自然细皮嫩肉，光亮雪白。尤其豆蔻女孩，面如敷粉，腮似桃花，眉清目秀，体若杨柳，还有不妖娆的？她们一展芳容，真个是“体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宛如曹植笔下的洛神了。

是啊，杏绯梨白桃红菜黄柳绿丁香紫……五彩缤纷，花枝招展，是春天慷慨恩赐给人们的富丽色彩。而如今却一股脑地移植到了沙澧儿女的身上，打扮成花鹁鸽、花蝴蝶，满街满城地飘呀飘，飞呀飞，大有一股争春、斗春的况味。

春天放飞，放飞春天。那就不能照老规矩“捂”了，要个性解放，要展示性感，要亮出美丽，就必须一展青春之美，就必须“浓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如若想呈现这些美，就得“脱”，脱得袒胸露背，脱得美腿如藕，于是“韩潮”袭来，小褂短裙，露胳臂露腿，裸肚脐裸腰，能露的都露出来，形成一道“如今的闺女真敢脱”的风景。

什么“女不露皮，男不露脐”？全是老皇历了，不中用了，而且当今全反了，倒是“男不露皮，女必露脐”了。你瞧，一街两厢的男青年，哪一个不是穿得衣帽整齐，文质彬彬的？哪一位不是西装革履，领带打得笔挺的？这倒不是说男青年穿得厚了，而是说在“开放”的观念上，男人跟女人比，总是“保守”得多了。而真正实施“春捂”的，还应该归结于上了年纪的人：岁数大了，火力活力小了，经不起冻，耐不了冷，稍有差池，就伤风感冒。何况“人老三不才”呢？

常见老年人，于“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二月，棉衣棉裤长大衣短皮袍地穿了一身臃肿，三五成群在太阳下晒暖，走起路来一仄一歪地跛行，多半人腿脚不便。这些人不是患风湿、类风湿，就是骨质增生关节炎。看看美丽动人的青年，也只有望尘莫及和堪羡不迭的份儿了。相比之下，大多数人心中漾起不服气的味：想当年，我也曾经……然而，不服又如何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一如笔者，年轻时一条单裤过冬，迨至花甲古稀，落了个走路蹒跚，纳入张果老的“八仙”行列。

“二月春风似剪刀”，这话不错。风气的魅力，爱美的心态，不可阻挡。在这不冷不热的二八月里要让年轻人“捂”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怎么办呢？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各有各的活法，何必整齐划一？虽然民谚有“春捂秋冻”的说法，但是，人该怎么过活，各有爱好，谁也包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