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姑娘

徐志义

“郑老师，郑老师。”我回身，见是胖姑娘。她支车，朝我嫣然一笑，俯身从邮包里掏出一封邮件，递给我说：我就不用上楼了。我信口说：你不是喜欢爬楼减肥吗？她捂嘴笑：您当真了！立时，我感到受骗了。

我是个业余作者，邮件多，特别是样报、样刊、样书经常有。在单位时，这些印刷品邮件有被爱好者拿走的，好像偷书真不算偷，弄得我非常生气。作品发表，就是自己生下的“孩子”，哪能不金贵呢！为了不丢失，我就和门卫搞关系，有大宗稿酬来了，我就会掏出小钱给他们买吃食儿，效果很好，我生的“孩子”不丢了。退休后，我的这些“孩子”就要送到家属院，正想着和门卫搞关系呢，胖姑娘登门了。

门铃响，我打开门，门口绿色邮筒一样立着一个人，扎着马尾辫儿，青春靓丽，就是胖乎乎的，还在大口喘气。五楼，72级台阶，上上下下劳累她了！我感动，热情地说：“进来吧，快进来吧！”“不用，不是汇款单，不需要签字。”她说着，从邮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双手递给我，是《文学港》寄来的样刊。我心想，这种印刷品邮件也送上门啊，这比在单位好，不用和门卫搞关系了。

胖姑娘再一次来，进门了，只是站在走道上，不肯往里走。我拉亮灯，她掏出签收簿，说是汇款单，指给我格格让我签名，写上身份证号码。我感激她，找话说：印刷品邮件也送上门，你们的服务态度可真好！她说：不是的，需要签字的才送上门。我说上次《文学港》寄来的样刊你不送上来了吗？她闪着明眸问：您是作家吧？我说你怎么知道？她说那信皮上印着呢，《文学港》编辑部。“你真聪明！”我夸她，心里很甜，她对作家情有独钟啊！

一个刮风下雨的上午，胖姑娘也来了。门外的她，披着雨衣，护着邮件，水淋淋的雨衣上沾着树叶，她的眉毛上还有水珠，脚下一片水印。我要她赶紧进屋，她深情地望着我，给我眷恋的感觉，我越发地想和她说说话。她说：不进了，是不需要签字的。尔后掏出一个大信封，是《青春》编辑部寄来的样刊。我感动地说：这不急，等天好了再送也可以。她说：信件及时送达，这是我们的职责。我说你可以在楼下打手机，我下去接，这楼上楼下地爬，累着你了！她粲然一笑，调皮地说：我爬楼梯减肥呢，你看我这身子，像猪八戒了！我释然地笑，如今的女人，都在千方百计减肥呢，何况她是个姑娘！

可是，刚才在路上，她一句“您当真了！”的否定，才使我知道她说的“爬楼梯减肥”是说笑，那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猛然想到，她是个文学青年，这样殷勤地待我，是想拜我为师。只要她说出来，我将倾其所能，真心教她。可是，这么多天来，她从没走进过我的客厅，我要给她创造机会。

她又来了，还是站在走道上，捂嘴咳嗽。我执意请她屋里坐坐，拿出了我特意给她买的一双绿色的新拖鞋。她笑了，盛情难却地换上，随我进了客厅。我给她倒上一杯开水，知道她跑千家万户，时间不容耽搁，拿碗倒换，不烫了，要她喝，她又是盛情难却地抿嘴喝。我直接问：你有什么业余爱好吗？她说现在没有，就是想着减肥。我笑，又问：是不是对文学有兴趣？她又是那么深情地、眷恋地望着我，却说：没有啊，那是你们才子的事儿，我可不行! 我感到很失意，没有话说。

她走了，我还在想那个为什么？

她又返回来了，告诉我说：我用的茶杯您烫一下，我感冒了。又补一句：您的邮件请放心，绝不会有丢失。我男朋友是个业余作者，寄来的样刊样报跟命似的！

是这样啊，胖姑娘是拿工作当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