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水

在桐柏山系的一个小山沟里，在我的记忆中，单单我的家乡那一块，水田比较多。所以这个小山沟里的每户人家，都会把闲置的池塘、稻田，种上莲藕，莲藕就成了新鲜的菜肴了。

莲藕的吃法有很多种，我们那儿的吃法最简单：莲藕凉拌，莲藕丸子汤，莲藕炒肉片，等等。不过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要数母亲做的炸莲夹了。现在想起来，那种久远的清香和越嚼越甜的脆，也会源源不断地侵扰着现在的我。在我的记忆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这样的情景：母亲一边在锅里油炸着莲夹，一边防备着我们姊妹四个偷吃刚出锅的莲夹。那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的口水，不知流了多长呢。不过等莲夹炸第二锅的时候，第一锅的已经凉了，母亲会给我们每人分一块。母亲看我们的馋样，就会骂我们上辈子是小馋猫。这时候，父亲一直在灶前烧火，他看着我们，一直偷偷乐着。

那时候村子里大凡一家炸莲夹，其他家闻到香味的，也都会跟着炸。直到各家的孩子吃饱了，各自捧着几块莲夹围在一起，比试着谁家的母亲炸的莲夹好看好吃。这时候大人也出来了，评头论足孩子手中的莲夹。有人说二狗妈火候大了，莲夹糊得比她男人的脸还黑。二狗妈就反唇相讥，看你老婆炸的莲夹，切的那么丑，丑到比你都矬呢。

这个比试是没完没了的，不过每次到最后，还是挑选出又好看又好吃的莲夹。这最好的，当然是我母亲做的了。这时候，这一群男女老少，会一起涌进我家的厨房。他们直接下手，每个人也不拿多，就拿一块，叼在嘴里慢慢退到场院的月光下，品尝去了。我记得，要是好年头，父亲还会拿出一瓶高度的烧酒，和几个老爷们喝上几杯。酒一下肚，他们话就多了。三姑七姨八大舅，陈芝麻烂谷子，直侃到月亮躲进云层里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山村只剩下父母那一辈的老人。那时候的孩子现在都已经长大，他们奔走在城市里的一些角落。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不记得或者我不知道，母亲二十年前炸莲夹的传统手艺。不过我在一个闲暇的周末，还是找回了母亲炸莲夹的感觉。

炸莲夹，首先要选择优质的莲藕。据我童年吃莲夹的经验，粘土质池塘、稻田种植的莲藕炸出来的莲夹，吃起来更香更脆。其中炸的时候，油要选择传统的植物油，以菜籽油或者花生油为最好。待莲藕和油选好之后，备料也有几分讲究。

首先切莲藕。把莲藕去皮，去掉两端。第一刀轻轻切入四分之三，第二刀切完，一个莲藕夹算是切成，厚度要适中。其次把切好的莲放入开水中，烫两分钟后捞出来，晾干。再次把备好的肉末涂满莲夹。最后把涂满肉末的莲夹放入勾好的面粉稀汤中，覆盖，然后捞出来，放入烧热的油锅中。

炸莲夹以小火为最佳，这样炸出来的莲夹表面的面粉焦黄酥软，里面的莲藕脆甜清香。倘若以大火，一不小心就会炸焦的，表面的面粉不好吃不说，里面的莲藕也会串味。所以炸莲夹要耐着心，不慌不忙，什么时候看着莲夹的表层颜色纯正了，捞出来就行。倘若消化能力好的，尤其是素莲夹，六成熟七成熟正好。吃过此种莲夹，将会有一种别开胃口的记忆，绵绵不绝地将你覆盖哦。

我烧的莲夹，一般都是作为平时的零食吃。尤其是隔夜，炸莲夹凉了之后，可以作为一种点心。这种吃法，味道似乎比刚炸过的热莲夹，更会令人回味三日。不过现在，我们吃莲夹已不是单为果腹了。宋代周敦颐，清代李渔，都著文大加赞赏莲花与莲藕，而我辈虽不及那些士大夫清雅，但爱莲爱藕，也是爱它“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雅品质呢。

不过母亲曾说，藕虽断，丝还连，将来无论你们去了哪里，这个小山村仍然是你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