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则徐与黄河

王振洲

温家宝总理3月14日答记者问引用的“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出自林则徐《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一诗，表示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决不避祸就福。林则徐是说到做到的。他一生以天下为己任，越是艰险越向前。道光十八年皇帝命他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他深知朝内外一些权臣和鸦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禁烟必然困难重重，家人和朋友们也都为他担心。但为张国威而靖外患，也毅然赴任。果不出所料，从一开始就明枪暗箭不断，尽管禁烟取得了巨大胜利，道光二十一年他还是被革职，并发配到新疆伊犁。这时家人都很气愤，林则徐在和家人交谈中写出了“力微任重六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些诗句，既安慰家人，又表明他此时的心迹。

林则徐坦然地踏上赴新疆之路。当走到江苏清江浦时突然接到圣旨，让他速到开封参与堵塞黄河决口。原来7月中旬黄河在开封城西北方向的张家湾决口，洪水如脱缰的野马狂奔，许多村庄、田园被毁。一则民谣说当时的情景是：

府县城乡几万家，

洪水所过成黄沙，

沿堤奔走皆难民，

水面浮尸乱如麻。

省会开封也多处进水。巡抚牛镒和河督文冲被吓坏了，商议着要放弃开封，将省会迁往别处。道光看到他们的奏章后大发雷霆，决定派大学士、军机大臣王鼎前往开封督办堵口，还撤了文冲的职，由王鼎兼任河督。此时王鼎提出林则徐熟悉河务，应让他参与堵口。陷害林则徐的穆彰阿等百般阻挠，双方争论得十分激烈。

说起林则徐熟悉黄河的情况，还真有不少故事。早在嘉庆二十四年，林则徐就和黄河打过一次交道。那一年夏天黄河在仪封漫溢，河南巡抚琦善奉旨督修河堤，从夏到冬工程没有停过，银钱花了不少，然而来年“桃花汛”涨，黄河竟在漫溢处决口，足见其所修河堤为豆腐渣工程。“黄河决口，黄金满斗”，发惯了灾难财的河吏们对堵口也是虚以应付，他们知道时间越长，花钱越多，从中捞的也就更多。因此堵口工程进展非常缓慢。这时林则徐被任命为江南道监察御史，嘉庆让林则徐顺路到仪封查河工进展缓慢的原因。林则徐认真调查，发现工程所急需的秫、柳枝为料贩子所垄断。他们对卖料的农民百般刁难，贱买贵卖。林则徐把在调查中所看到的诸多弊端依然上奏，并请嘉庆饬“地方大吏对料物严密查封，平价收买。”嘉庆撤了琦善的巡抚职务，决口也很快被堵住。此事震动朝野，林则徐一时贤名满天下。

道光十一年十一月林则徐破例被擢为黄河总督。他知道不少官员都把河督视为肥缺，而他只想清白做人，正经做事，不愿当这个河督，以“不熟悉河防”为由上书道光，希望另选他人。道光又下旨；朕愿恐熟悉河务之人意存瞻顾，不肯认真办事，卿不是河员出身，正可剔弊端。事儿就这么定了。《林文忠公传》中说，河吏们“闻公至，皆懒励，旦夕严劾。公独先以诚信，许其涤旧染，勉自新。”稳定河吏队伍之后，已是“交九”时节，他冒着严寒走访沿河两岸，尤其注意对料垛的查验，不只看外表，更要弄清虚实。有些垛外表十分整齐，里边却空无一物，或填些杂草。对作弊者无不严肃处理。回到驻地后他又亲自绘制了黄河形势图，何处为险工地段，何处料物多少，一目了然。在林则徐的带动和影响下，河吏们作风为之一新。道光看了林则徐此行的奏折，喜欢得挥动御笔写道：“向来河臣查验料垛从未有如此认真者。”他为自己亲自选了这样的河督兴奋不已。也许道光正是想到了这些，才没有听穆彰阿一伙的，同意了王鼎的意见。

林则徐到达开封后，成为王鼎的得力助手。他帮助王鼎制订出可行的堵口方案，接着多方奔走，筹备和检查堵口用的物料；明察暗访，严防弄虚作假。堵口工程开始后，他吃住都在河堤上，史书上还记载他风雪中和士卒一起挖土、担土。日夜操劳累了一身病，朋友苏敖石写信劝他注意身体，他在回信中说，我之所以这样干，是由于悯民穷，不使他们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由于措施得当，上下一心，第二年二月决口完全堵住。正当王鼎、林则徐和广大河工兴奋不已时，道光的圣旨到了，晋王鼎为太子大师，并让王鼎拿着大藏香去河神庙敬烧，而林则徐则仍发配伊犁。这可把刚正不阿的王鼎气坏了，他回到京城向道光为林则徐鸣不平，吁请道光改变主意。哪知道光根本不听，劝他回家养病，少管闲事。王鼎一气之下回到家中上吊自杀，来了个尸谏。即使如此，也没有能打动道光铁硬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