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 月

当那个男人带着那个孩子拦住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麻烦了。

今天大清早起了大雾，我骑电瓶车上班，一路上很小心，可是在转弯的地方，一个孩子不知怎么就撞上了我车子的挡风板，跌倒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赶紧扶起孩子：“孩子你没事吧？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孩子冲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又问：“有哪儿疼吗？”

孩子还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我 说：“没事我可走了哈。”

孩子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傻愣愣地看看。

那孩子也许是个哑巴或者傻子。我暗暗庆幸迅速四处看了一下，到处雾蒙蒙的，没人在意，于是骑上车子赶紧走人。

“臭女人，你他妈撞了人想跑啊？给我停下！”一辆小车里探出一张满脸怒气的脸。我被吓了一跳，不过那个男人的粗鲁让我顿生反感。

我停下车没好气地说：“你这人不能好好说话啊？”

“好好说话？我看你他妈就是欠揍。”男人冲下车一手拽着孩子。“你看看孩子让你撞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了？我问过他，他说没事。况且不是我撞的他，是他撞的我。”虽然有点心虚，但我也不甘示弱，现在的社会，你越软，人家越敢欺负你。

那个男人的脸像刚发生过火灾，红里透着黑，黑透着红，五官几乎找不到原来的位置。瞪着两只充血的鸡蛋眼睛吐沫横飞：“你这个臭女人找削是吧？孩子懂啥？你自己看有没有事，你看他的嘴巴，淌血呢，说不准是内伤。”他越说越激动，扬起手就要开打。

因为这里已经到了闹市，没多久就有了围观者，有几位看着形势不对赶紧拦住了他：“有话好好说。”

我从小到大没跟人吵过架，今天竟然被一个男人当众辱骂，气得浑身直发抖，也顾不得往日的淑女形象了，我挺起胸膛嗓门也大了起来：“还有没有王法了，当众打女人啊！你胳膊粗嗓门大我怕了你不成。”

人们七嘴八舌打圆场：“大家退一步，人家也不是故意撞你孩子，你骂也骂了。你要是真把人打了，孩子能好啊？解决问题才是真的。”

我一看孩子嘴巴真的在流血，估计是牙齿磕破的，应该没有大问题。不过还是乘着现在给我帮腔的挺多，尽快解决的好，免得给赖上了。于是我试着和解：“你说怎么着吧？”

男人说：“怎么着？上医院。该检查的都检查一遍，没问题的话赔5000块钱惊吓费，如果有问题，哼！你知道了！”

“你想讹人啊？抢钱你上银行，我可没钱。”我当然不能答应他的无理要求。男人看我这样说又冲上来要揍人。我也豁出去了，挺身上前：“今个我就看看你这个大男人怎么当众殴打妇女。没有教养的东西！”人群骚乱起来，有的拉他，有的拉我。

男人气急败坏地掏出电话：“你耍泼是不是？我报警！”

“报警就报警，快报啊！我就不信警察和你似的不讲理。报啊！你不报我来报！”我也作势掏出了电话。

“怎么回事？”没等我们报警，一辆警车就不请自到了。我们被警察带进了派出所。

警察拿出纸笔问：“究竟怎么回事？”

“她把我孩子撞了！”男人抢先说。

“我没撞，是孩子自己冲过来撞在我车子上了。”我急忙分辩。

警察一扬手，摆出停止的手势：“都别吵，我来问。”他走到孩子面前，蹲下来：“孩子，是她撞的你吗？你告诉叔叔。”

天，有这样问的吗？说不定这警察和男人有交情。孩子肯定会说是我撞的，这样我可就惨了。我紧张地看着孩子，我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咚……”

孩子顺着警察手指的方向看看我，没有吭声回头看了看父亲，父亲当然也在看着他。孩子低下了头，咬住嘴唇。似乎在犹豫和思考。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终于，孩子抬起头来。他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他又回头看了看我，眼睛清澈明亮，他说，“阿姨没有撞我，是我自己没有注意撞上她的。”

我如获大赦地吐了口气，并下意识地看了下男人。看着男人又气又恨，又尴尬又恼怒的脸，我突然有了胜利者的喜悦。

“孩子，谢谢你说了真话。”我拉着孩子的手说。

孩子羞涩地笑笑：“不谢，老师说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担。”

我的脸嗖地红了：“走，阿姨带你上医院。”

外面，阳光很灿烂，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