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民

挟淮水、湖水南下与长江汇合的古运河，在脚下这片热土中流淌了千余年。汩汩的水流倒映着远处高旻寺塔的身影，显得庄严与肃穆。古老的塔身将古运河在这里分作了三段。弯弯的三汊河一支直出瓜洲古渡，一支西向流经仪征入江。掩映在河光黛色之中的古刹高旻寺，与被誉为耸入云端的“天中塔”交相诉说着：“一更二更灯初红，照见隔水清芙蓉。十里五里灯尚见，明星隐约疏林中。”

远处、近处、堤岸上祭奠先人的缕缕青烟冉冉升腾，此起彼落的阵阵鞭炮声中，寄托着后人们无尽的哀思。陵园内断魂的人们如织，家家门前的火盆内灰飞烟灭。哀恸之中，默语声、祷告声厚望着逝者在天国一隅否极泰来。

一条丈余宽的河汊穿运西镇而过。小桥一侧的河畔，江北民居错落有致。水泥铺就的村道上宁静、清洁、古朴，几只鹅黄色夹杂着黑色羽毛的母鸡，咕咕叫着，在刚伸出嫩绿枝叶的杂草之中竞相啄食。不时抬起长着鲜红鸡冠的脑袋，警惕地注视着来人。

铁匠铺内清明时节早已熄灭了隆隆燃烧的火焰，黧黑、昏黄的墙壁上面，悬挂着已打就的各种农具。门前铁匠手握拳头粗细的长竹竿，在一把前低后高的长凳上挤压着青菜末中的水分，墨绿色的汁液滴落了下来。屋内女人们忙碌着。咸肉早已泡好，与干子一同剁碎，和好的糯米面在盆内静静地放着。铁匠早已过了知天命之年，虽年逾花甲、满头银发，两眼却炯炯有神。多年的铁匠生涯，两肩深陷、腰背微驼。面对着现代化、自动化，感叹着自己上一辈传承下来的手艺后继无人、面临失传，叹息声中流露出愧对列祖列宗的不安与无奈。

这里与古老的清明时节一样保有古老的习俗。中午时分，当一年一度的祭奠活动结束后，亲人们围坐在桌旁，把早已准备好的面、菜端出来，团成一个个雪白的大菜圆子，借以寄托无尽的哀思。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李白于盛唐时期依依惜别友人，描述孟浩然下扬州的诗句，距今已有1500余年。

农历三月的扬州，春光明媚，处处桃红柳绿，繁花似锦。远看似灿若晨星，近看则争奇斗艳。满目新绿铺满了古河道的堤坡，如同画师笔下的绿色画卷，随古老的运河迤逦远遁。“杨柳岸，晓风残月”绿色历史画卷诉说着千余年来的变迁与哀怨。古河道上乾隆皇帝南巡的硕大官船破浪前行，远远地似鉴真大师向我们款款而来。市井之中马可·波罗的身影若隐若现。沉箱处，杜十娘缥缈的闪现出对负心郎李甲的怨愤。“吹面不寒杨柳风”娇艳的野花儿挺立枝头随风摇曳，小草伸出嫩绿的枝叶频频点头，蝶儿们在花儿间上下翻飞，嘁嘁喳喳的雀儿们忽地掠过天际，把运河的窈窕与妩媚，带向辽阔的寰宇，带向了祖国的四方。

这里是江北儿女繁衍生息、世代居住的宝地。无尽的田野纵横阡陌，盈尺长的麦田油绿盎然。开始分蘖、抽穗的枝头随轻风起舞，远远望去犹如绿色的波涛滚滚而来。田埂上长满了秧草、野菊花等绿色植被，淡蓝色的小花、金黄色的野菊花、粉白色的蚕豆花开满了低矮的田垄，松软如茵的植被仿佛织就的绿色地毯，密匝匝地覆盖脚下。

阵阵幽香随清风袭来。麦田的尽头，与绿色麦浪界限分明的是齐肩高的油菜花，与远处雪白色的民居浑然一体，诗画般憩静。白色的、黄色的、缀有黑色斑点的蝴蝶，在金黄色花丛中舞动。一条小河环绕着，河面上轻凫的鸭群，忽的将头探入水中，伸出长长的扁喙，捕捉着水中的鱼虾。

黝黑的沃土孕育了万物。这里土地肥沃、湿润、水草茂盛，无论哪里，只要你随便撒下什么种子，很快便会长出嫩芽。“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院落旁、路两侧、田野边栽种的各种蔬菜茁壮地生长，宽大肥硕的叶面上晨间的露珠晶莹剔透。池塘、小河周边枯萎的苇丛内，伸出了深绿色的尖尖角。信步在乡间的小路上，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万重山。春风又到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运西河畔的满园春色令人流连忘返，文化的深厚底蕴更让人叹为观止。“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愿水乡的春色永驻，愿水乡的人们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