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广昌

去年暑假，我带领几位研究生趁着去川西旅游的机会，对扎坝走婚进行了一番田野调查。

地处四川甘孜州道孚县的扎坝，位于大渡河上游和雅砻江中下游，这里，被《旧唐书》称为东女国，书中记载，东女国服饰尚黑，“其所居皆起重屋，王至九层，国人至六层”；“以牛皮船以渡”。这些所谓九层六层的住宅，即当下人称为碉楼。

进得村寨，我们的向导索巴介绍说：这里的青年男子一旦相中了某女子，将会在白天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意中人表示爱恋。表达方式是，抢女孩的头巾或者戒指，如果女方有意就会含羞跑开，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将打开自己阁楼的窗户，等待意中人的到来。男子深更半夜时分来到她家的房前，利用藏刀插进石头垒成的墙缝，沿房墙爬上三四层楼高的女子闺房，从窗口跳进去，与心爱的人共度良宵。这种婚俗，双方并没有道义上的责任与约束，男子夜晚到女方家走婚过夜，次日天亮前又从窗口爬出去，回到自己母亲家庭，生活和劳动都在自己母亲家庭里。但第二次以后，他就可以走女方家大门进去，并为女方家人认可。

同行的一位研究生惊叹道：“这真正可称为一夜情式的暮聚朝离。要是内地大都市也风行走婚，我们就不用为婚房、财礼等担心了！”

我白了他一眼，问索巴：“扎坝走婚，有无一定条件限制呢？”

索巴说：当然有了，首先，扎坝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走婚。比如，在一个家庭中如果只有独子或独女，为了防止家族“断代”，这部分人是需娶媳或招婿上门的，不参与走婚，他们结婚前会立份协议，以承诺其对家庭成员的扶持及赡养。其二，男子在“爬房子”之前，必须征得女子的同意。如果一个男人未征得女方同意而去强行爬房，他将被驱逐出碉楼，甚至会被打得鼻青脸肿。第三，虽然在扎坝人中，一个人一生中可能有多个走婚对象，但一般情况下，一对男女在保持走婚关系期间，其关系是相对稳定的。在此期间，男人一般不会再去爬别的女人的房子，女人也不会再接受别的爬房者。

说到这，索巴唱起了当地一首反映忠贞爱情的歌：“花丛不是蝴蝶的窝，采了花蜜就不理我，这里不是浪子的家，谁叫你不听我的话？见了大海你丢小溪，见了新人你忘旧人，水会流走花会谢，真心的人啊你莫变心！”清风吹送下，忧伤苍凉的歌声，飘向遥远的地方。 摘自《文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