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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半,雾还没有散。 我的归期本来是昨夜,却被浓雾阻隔了眼前真实的世界。 ——因为雾,我从不喜欢重庆的春天。 昨天深夜曾有一辆大巴将我们载离江北机场,放在商务酒店门口。来的路上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团团浓密的记忆朝我挤压过来。 我记得两年前拖着大箱子离开时,这座城市正静默在雾里。我是趁黎靖熟睡时偷偷离开的——带着匆忙收拾的行李和手臂上新鲜的淤青。自那时至今,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当年离去时大雾包裹住车厢,窗外一团团潮湿的白絮捂紧了我的双眼。 现在,两年后的此刻,我仅仅只是不得不来重庆出差几天,却又被大雾困在这里。 我强行把自己从回忆中拽回现实,埋头打开膝上的电脑玩“植物大战僵尸”,只是,膝盖上的电脑却“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四脚朝天。捡起电脑左拍拍右拍拍,确认它不是回光返照,这才又放心地搁回膝盖上。正在此时,右边伸来一只手,递给我一个很眼熟的手袋。 我红着脸接过包,转头匆忙道谢。 右边那个人搭在手臂上的外套口袋里伸出一截登机牌,上面姓名栏赫然印着:黎靖。 我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秒,彻底抬起头,却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惊魂未定的我又看了一眼那张伸出头来的登机牌,那两个汉字清清楚楚。我并没看错。 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荒诞的事情莫过于此。 他显然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坐下。 我心不在焉地低下头继续打僵尸。只是,我发现旁边那个叫黎靖的陌生人在看我。准确地说,他是在饶有兴味地看我愤然敲击屏幕垂死挣扎保卫家园。 大概我们两人都不善于跟陌生人闲聊,我们显然都有继续聊两句的意思,却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的笑容按照自然规律都该收了,依然没想好下一句该怎么开口。 “不知道雾什么时候会散。”黎靖很明显想找点话题打破尴尬,却又起了个无趣的头。 “没办法了,从昨晚等到现在,也不差多等一会儿。” 他问:“你坐的也是CA439?” 我点点头。这不废话吗?我们都杵在同一个登机口边上等着呢。 “其实差不多时间的航班有不少,你怎么选了这一班?”他又问。 这个话题总算有趣点儿了,我将电脑塞进包里,专心跟他聊天:“因为国航的空姐不爱理人,路上安静呗。你呢?” “我就是随手订的。”他笑了笑,“不像你们女孩子,无论选什么都一定有个理由。” “这也不一定。跟你说实话吧,我也是随手订的。但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就一定会说个理由出来。女人其实也常常不经考虑随便作选择,只是比较善于事后找借口而已。” “嗯……那你为什么来重庆?” “这个不随便,我是来出差的。”说着我们两个都笑了起来。 他笑的时候左脸颊有一个单酒窝,皮肤虽然没有精心护理过的痕迹,却也不粗糙。直到他发现我又在盯着他看,我才迅速移开目光,看向玻璃窗外。我第一次如此关注一个陌生男性,仅仅因为他与我的前男友同名? 难道这两年来,我从来没有走出过重庆的雾? 依稀的阳光穿透玻璃,广播也开始响起来。重新播着每一班航班的登机口、预计登机时间。 经历了一天等待,我的焦虑早已经平静下来。可以回家的时刻总会到来的,无论焦急与否。 回过头,只见黎靖也看着窗外,对身边旅人们的喧嚣置若罔闻。 “你知不知道薄暮和黄昏、日落的区别?”他转回头来问我。 “薄暮是在黄昏之后,日落之前。对吗?” “薄暮时,太阳在地平线下6度以上,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景象。” “它这么短,也难怪会被认为是黄昏或者日落的一部分。” “不短了,每天都有。”他脸上又浮现出那个浅浅的单酒窝。 是啊,每天都有。 活了二十七年,第一次站在异乡仔细凝视天边的薄暮,窗内困着回忆,窗外就是归期。 飞机上,我们的座位相隔得很远,远到完全看不见彼此的所在。 直到下机后再次见到黎靖,他穿着那件灰色的伦敦雾站在行李大厅的传送带前,像一个模糊在明亮背景里的剪影,分外扎眼。我没有托运行李,提着随身的小旅行包直奔出口。还没经过他身边,他已回头看到了我,竟像老熟人一样跟我打招呼: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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