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史海拾贝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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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散出智慧

老村

常在一些冠冕堂皇的报道文章里,看到一些知名作家说其如何呕心沥血,如何笔耕不辍,动辄百十万言,或是几天工夫便写一部长篇!如今还有写微博的,每天“围脖”不止,身后跟随着数万哭着喊着的粉丝,呼啸山林不亦乐乎。

通常情况下这是对的。但是还有另外一种文人,他们却是闲散得出奇:油瓶子倒了不扶且不说,众人喊叫天要塌了,你看他,管也不管,自顾散淡他自己的。这种文人,看似自甘隐没,貌似不近情理,不过坦率地说,却是这种文人,常在特殊的时期,支撑着一个民族的精神大厦。

法国著名作家、《情人》的作者杜拉斯女士就非常懂得这点。她说,“不写作就是写作。”

当然,这是指一些特殊的,有头脑、会思想的文人。

思想者其实多是极闲散的人。

文人在闲散这方面,最过分的当属魏晋时期那些散淡闲野的文人。那一时期的文人,极讲究个人的闲适和散漫:身体经年不沐浴,衣服亦经年不换洗,走哪儿卧哪儿;每每谈诗论文,谈着谈着,不经意间便从怀里摸出一把鲜活的虱子,放在坐下的席子上,啪啪地摁着听响声。此所谓扪虱夜谈,是一种极其高级文雅的享受,一般人是不大能理解的。

在消费主义泛滥的时代,从普通社会层面上说,不缺那种埋头苦干的人,也不缺那种拼命硬干的人,单缺的就是这样和时代保持一段儿距离,远远站在一边儿,深沉而冷静地,带几分闲散,眼睛半睁,斜睨着,思想着的人。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做文人是好文人,做画家亦是好画家。闲至极,则文章至极。不闲是做不好文章的。

那些个洁衣素行、谨小慎微的君子,那些个风尘仆仆、忙忙碌碌的老实人,很难想象写出什么自在的文字。魏晋的文人,文章何等好。现在的文人与他们相比,简直差太远了。因为我们既不敢想象,当今一位什么作家能在千人的作家大会上当众扪出一把虱子来,也不敢想象他们能有什么有悖常规的怪僻的举止。仅有悖常规这一点,便使人不得不对当今作家的水准产生大的疑问。当今有些作家写得多,但不能说明他写得好。或者说这种作家干脆就是一头牛。它辛勤劳动的目的,无外乎槽头那一把子干草。当然,这“干草”也不简单,现实里它是洋房别墅,是宝马豪车,是嘎嘎作响的钞票,是万众仰望的某个奖项。只是这和文人特立独行的思想品性,远离世俗的自由精神,差了点儿火候。虽然,鲁迅先生也有将自己比作牛的时候,为此还受到不少褒扬。但他曾将自己比作“孤狼”,这一比,才符合了他狂放不羁、立足民间的精神。

所以说,好文章不是单靠勤奋就能写得出来。恰恰相反,好文章是自由性情的产物。历史上那些好诗好文,许多时候是作者心里死磨活磨的结果。这情形很像是得了肺痨的病人,终日闲闲地想、懒懒地等,搜索各式稀有的药物与补品,对写作者来说,是各种知识,不断地调摄和蕴化。当然也包括现实里的风霜雪雨,不断地折磨和摧残,总是不见好转,终于有一日,抗不住了,一团鲜血喷口而出,好作品出来了。分析他的病理,大概其实也并不就想闲着,只是他没有那么强的体力罢了。

所谓闲散,说到这里,可以给个结论:那就是面对现实的,世俗的,尤其是在狂热消费时代,一些个看上去紧要光鲜的东西,在他们那里,不上心,不追捧,用一种骨子里的自信和孤傲,更加专注、更为勤奋地紧盯着自己的内心——其实只一点儿:自己的精神,是否自在。

摘自《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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