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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的美妙滋味 王太生 舌尖的追求,是真追求,每个人志向不同,才有远近高低、轻重缓急的风格迥异。无关乎绝对,全凭各人喜好,一个有趣的生理现象:口味的重量,似与年龄有关。 年轻人口味偏重。有一次,是去黄山,在屯溪老街,以徽州粉墙黛瓦老建筑为背景,几个美女围着一臭豆腐小摊,吃得忘情投入。 臭豆腐,物极必反,臭中析透出食物丝丝缕缕的醇香,是美女们的口腹之爱。活泼开朗美女喜欢逐“臭”,毫不忌讳自己的美食主张,大快朵颐。难怪乎厚脸皮的男生,总能把美女追到手,美女大概是喜欢重口味的动物? 儿童的口味偏轻。人之初,有些东西,是不吃的,避之若嫌。比如,茨菇、药芹、芫荽,就不喜欢吃,有一种淡淡的苦味。孩子喜欢的是甜,棉花糖、薄荷糖、大白兔奶糖、扬州牛皮糖,那些或大戓小的簿簿小嘴中,大口咀嚼;或者,含着,慢慢融化。小时候,我对家乡的糯米甜食,如赤豆年糕、芝麻凉团、薄荷糕,情有独钟。 老人口味平和中庸,找到最适合的那一份重量。住在我楼下的一对老夫妇,喜欢粗茶淡饭,夏天吃粥或稀饭。 百岁老人都爱吃什么?在江苏某长寿之乡,有人做过一项调查,百岁老人最爱吃的蔬菜是青菜、韭菜、菠菜;最爱吃的主食是玉米、荞麦、大米,老人们普遍喜欢早晚喝粥。年龄越大,越喜欢人间粗粮。 不同的年龄段,口味的轻重不一样—— 汪曾祺小时候不喜欢吃茨菇。他在《故乡的食物》中谈道:“对慈姑实在没有好感。这东西有一种苦味。民国二十年,我们家乡闹大水,各种作物减产,只有慈姑却丰收。那一年我吃了很多慈姑,而且是不去慈姑的嘴子的,真难吃。” 《红楼梦》中的史湘云年纪轻轻,喜欢吃生鹿肉,第49回写她“一面吃,一面说道:‘我吃这个方爱吃酒,吃了酒才有诗’”。 林语堂盛年时胃口好,喜欢吃烤牛肉,经常爱在半夜里吃东西。他说:“我觉得饥饿,我一直想了十多分钟,不知道起来的好,还是不起来的好。我又觉得很惭愧,仅仅为了吃东西,睡了还要起来,不过我若不吃些东西,让肚子空空的,那末,我便不能入睡了。” 胡适晚年爱吃红烧肉。红烧肉,肥而不腻,堪称中华美食中的一道“口若悬河”之荤。——觉得难吃,小孩子就不喜欢吃。大人好吃,不加掩饰;不吃,才对不起自己的胃。 重口味,让小孩子无所适从的味道,大人们感觉却好。有一次,在长途车上,几个美女在吃榴莲,有个美女大方地给邻座小男孩一瓣,小男孩却坚决地摇着拨郎鼓的小脑袋,跑到一边去,并不领情。 孩子原本对味觉奢求不多。是尘俗中,那些经历,让他们品尝到了成功或失败、得意或沮丧的麻辣。 增味、理气、生津、润肺,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并不关心。也许,菜就是一味药,每个人的际遇、心情、体质不同。每个人,喜欢不同的菜。 小儿清口,嫩嫩的樱桃小嘴,本来是清新的,气息若兰。品尝太多,口感慢慢变重,味蕾就适应了各种各样的味道。 再说,林语堂晚年寓居香港,1975年圣诞前夕,二女儿林太乙带他到永安公司去购物。那里挤满采购礼品、喜气洋洋的人们。也许是受到节日氛围感染,想到自己渐渐老去,来日无多,老人悲从心起,突然一把抓起柜台一串假珍珠链子,泣不成声——他是在眷顾生命的美好。还有,这世界的美妙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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