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乐

张文明

又到了瓜果飘香的季节。邻里们都在思忖，那树上的果子什么时候摘，该向谁家送呢？这本不是个问题，但照例还是要考虑的。

我家也不例外。打搬进小巷之后，就种了石榴、葡萄之类的树，年复一年，那小苗苗的枝丫，渐渐地开了花，挂了果。这叫我喜出望外。倒不是那小苗苗的树长多高多大、能结多少果实，而是有了绿色，有了花朵，点缀了庭院，倍感喜悦。说来，我那南邻的同学更值得羡慕，他的院落比及我家，最少要大三四倍，种的树木参天，不止是鸟语花香，而且大枣、柿子压弯了枝头。还有我那位书画家朋友，偌大的院子里不仅种植了石榴、大枣、葡萄，还种了腊梅、桃、白玉簪、玫瑰、菊花，连楼顶的平台也栽上了凌霄、夹竹桃、栀子、广玉兰等花卉，一年四季有开不完的花。还有我那对门邻居及左邻右舍，他们种花椒、栽樱桃、植丝瓜什么的，家家户户一派绿色，掩映着水泥的建筑，环境还是幽雅静穆的。

我跟邻居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了十多年，绝没有因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红脸。所以，当读完书、写罢字、撰过文章后，就到栽种的小树或移植的藿香、田三七、蕼香菜前浇浇水、施施肥、打打芽、剪剪枝、捉捉虫，也算是一种乐趣，亦算一种休息。待到金银花开，摘几许含苞未放的绿蕾沏茶，或掐几朵二花置在书案闻香，也是蛮惬意、蛮赏心悦目的。然而，最令人心旷神怡的，当是榴花火红、葡萄泛紫、柿子金黄，蜂舞蝶蹈、虫飞鸟鸣，丰收在望之际，是我，也是我的邻居们最开心的日子。每日站在楼顶浇水，隔空相望，或搭讪一句“你家的葡萄今年结得真不赖！”或回敬一句“恁家的石榴挂果多多！”没话找话，闲扯几句，也很开心。或者走进邻家，仰望树冠，来句闲撇“嘿，大枣结得多稠！”“瞧，柿子压弯了枝头哩！”你一句我一句地乱侃，既打发了时日，又联络了感情。较之住进公寓式的套房里，门一关，自成一统，老死不相往来，不晓左邻右舍贵姓，不知上下楼层名谁，封闭在房间里的小家庭要强上多少倍！

我种花植树，是为喜爱绿色。只要有了一片绿叶，就打破了水泥构建的呆板沉寂。春日，我往花坛里撒下一粒丝瓜籽，抑或几粒藿香，要不多久，在春风化雨里，就会有小苗苗、小芽芽破土而出，脱去黑壳，展出两片叶片，迎着太阳，饮着雨露，抽枝发叉分蘖拖秧伸须……长高。到了一定程度，藿香可以掐着吃了；丝瓜搭架了，渐渐地，开了小黄花，开了带莥的小黄花，蜂蝶也来了。要不多久，像画家画画一样，棚子上挂满绿绿的、细细的丝瓜，招人喜爱呢。

我栽花养草喜欢顺其自然。除了浇水施肥之外，并不喷洒农药上化肥，当然，也不打叉剪枝，任其疯长蔓秧。——我不讲果实结的多不多、大不大，我只求给我一片绿荫也就够了。所以，我种的金银花藤蔓纠结一起，花开得密密麻麻；葡萄一嘟噜一嘟噜的，籽粒都不大；石榴小灯笼似的，零星地挂在枝头；藿香成扑棱般，覆盖花池……面对瓜果花草，我日日欣赏，也天天观察，一旦发现生虫，我就一片叶一片叶地去抓，一个虫一个虫地去消灭，再不然，用土法治虫，由天敌帮忙。

还好，害虫终未能让我绝收，我不仅有二花沏茶，而且有葡萄酿酒，藿香、丝瓜做菜。真应了那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之所以喜爱种植上述果珍，是因为那石榴平添了火红，二花可以去火，藿香顺气，葡萄酒能降低血压，而丝瓜既可以做菜，又可以拿它刷锅，何乐而不为？倘若遇上“大年”，结的葡萄酿酒不尽、摘的丝瓜做菜吃不完，就会送给东邻西舍品尝。借机再聊几句，叙叙友情。

这么一来，邻里间肇始了“投桃报李”活动，待其家的果熟了，也都主动拿出自家所种的东西同大家分享。有的送石榴，有的送柿子，有的送大枣……虽东西不算多，但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人们还是乐于接受的。年复一年，形成了“礼尚往来”的习气，自然邻里相处，乐融融的。哪天凑巧，大家聚到一起，或坐在老同学的树荫下，或聚集在老邻居的客厅里，弄几个自种的菜肴，掂两瓶自酿的纯葡萄酒，小酌几杯，开怀畅谈，也是一种难得的雅兴，一桩别开生面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