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心

一个暴雨将至的下午，我与一位笑容温婉、眼神清澈的朋友，去上海常德路寻访张爱玲生活和写作的主要场所，试图以一种贴近的方式，进入这位海上传奇女子的文字和精神，体验她的情感历程和心灵世界。

这幢法式公寓楼高7层，墙面为米黄色，夹杂咖啡色线条，红色砖块相间，雅致古朴。楼前一排法国梧桐树，大门左侧挂着椭圆形铭牌，为余秋雨所书“常德公寓”说明：“常德公寓，原名爱丁顿公寓（又名爱林登公寓），始建于1933年，建成于1936年……公寓所在的常德路，当时叫赫德路……”右侧石刻则详细介绍建筑构造和特点。

公寓玻璃门上有“私人住宅，谢绝参观”字样。其实来前已知，由张爱玲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色·戒》放映后，海内外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这里曾陷入喧嚣，住户不堪其扰。我想象着，有着名门望族世家背景和传奇情爱经历、名满上海滩的张爱玲低调、安静，当时总是悄悄地出入公寓。她希望人们记住的，只是她的文字。

无法感受张爱玲当年生活场景，未看到其生活和写作环境，就在公寓前留影，在附近走走，看看，感受一下。我和朋友走进常德公寓底楼这家“colorful”千彩书屋咖啡馆，在张爱玲最爱的起士林咖啡馆的位置。当年，她常在此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作。

书坊环境雅致，老式五斗柜上的旧唱机等陈设具有老上海风情，书橱上很多华美精装书，最多的自然是张爱玲的作品和有关论著。我读过张爱玲几乎所有书籍，余斌36万字的《张爱玲传》（南京大学出版社）以及许多有关张爱玲的文字，还是买了两本上海著名主持人、张爱玲研究专家淳子的《张爱玲城市地图》（人民文学出版社），给自己和朋友留作纪念。

桌上，一杯冒着泡沫的卡布基诺咖啡，一壶飘出清香的菊花茶，两本墨绿色底纹、怀旧色彩浓郁的书。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下，听着舒缓的爵士乐曲，轻松随意地谈着，张爱玲美丽奇异的故事，沿着书香、咖啡香和茶香弥漫开来——1939年，张爱玲与母亲、姑姑住在51室，后去香港读书；1942年张爱玲返沪，与姑姑搬进6楼65室，直至1947年9月。在此，张爱玲开始小说创作，《倾城之恋》、《金锁记》、《沉香屑》（第一炉香、第二炉香）等名作此时写成。她的《公寓生活记趣》，写的就是这幢公寓里的趣事。

这寓所是张爱玲的秘密花园。在风雨飘摇的年代，敏感又细腻，美丽却脆弱，孤独而骄傲的她，同样具有疏离感和迷失感，特立独行的生活和处世方式，只是为了对抗孤独和凄楚。在开到荼靡的绚烂里，怒放着几许疼痛和酸涩？在看尽红尘俗世时，有几多寂寥和悲凉？向死而生之后，看清人生的荒谬和人间的悲欢。深沉阴郁、诙谐俏皮的文字，揭示特定时期人们的生存状态、情感和命运，散射出智慧的光芒，直指人心。

窗外梧桐树叶清透碧绿，杯中咖啡和茶飘出浓香，面前的书散发着墨韵。这个书坊在喧闹都市，如此安静温馨，具有独特气息，是可以品味故事与风情、谈论文学与生活的地方。寻访张爱玲足迹的过程，其实也是寻找自我的过程，感受那个时代独有的气息，感悟热爱文字和生活的人共有的情绪流动、心灵起伏和人生辗转。而写作，是贯穿一个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张爱玲城市地图》写到上海有张爱玲的足迹的地方有近20处，我不会再去寻访，阅读是对她最好的怀念和认同。但这个下午，会成为我记忆里的美妙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