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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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相生》
古语新感
诗三首
一地清凉
定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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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清凉

任崇喜

酷热难耐,在电脑前静不下心来写东西,便信手拿起一本书翻读起来。没想到翻到的竟是读过多次的鲁迅的《呐喊·自序》,看到了这样的句子:“夏夜,蚊子多了,便摇着蒲扇坐在槐树下,从密叶缝里看那一点一点的青天,晚出的槐蚕又每每冰冷地落在头颈上。”鲁迅先生的书是不适宜在这样热烈的季节读的,但在这样的季节看到这样的句子,心如墨在宣纸上洇染开来,一点点清凉起来。

鲁迅先生指的槐树应该是国槐吧。古书里的槐,就是国槐,叶类似豆叶,枝干青绿,无刺。有刺的洋槐进入中国不足百年。在不少写老北京的文字里,论起旧时风貌,总离不了“古槐、紫藤、四合院”。或许,在北方的古城,都有“古槐、紫藤、四合院”的特点。曾记得,就在这座城市,不少街巷的两边都种植着碗口粗的长势旺盛的国槐,树干是黑色的,鲜有扭捏的媚态,浑身长满了树瘤。到了盛夏,槐树撑开遮阳的绿伞,泼洒一地清凉,给在烈日炙烤下的人们一丝清爽、一分惬意。孩子们爱在槐树下玩耍,老人们也爱在槐荫里打牌、下棋。晚饭时,家家户户在门前槐树下支起饭桌,纳凉消暑,有吃有说,好生热闹。秋日风起,从槐树的叶缝里望去,天蓝而高远,槐叶随萧萧的秋风悄然飘下,黄灿灿的叶子满地都是,街头巷尾,朝暮之间,重现了古城人记忆里最美的画面。

七八月是国槐花开的季节。国槐花单朵细看是黄白色,但是它成簇成簇地缀在枝头上,却呈现出一种淡绿色,深绿的叶子浅绿的花相间相映,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花开的时节,一排排浅黄带着浅绿的槐花掩映在浓密的绿叶中间,风过,不时有槐花扑簌簌地落下来,纷落如雨。有人称之为槐花雨。当然不是指槐花开时下的雨,而是形容槐花落时,花絮阵阵如雨。国槐花开的时候也是雨季。下雨天,花落满一地,在树旁的浅坑里积满了雨水,水面上密密地铺着一层落花。雨骤急,花落得繁密,看上去一地清凉。走在行人稀少的灰砖道上,在雨中看花飞花落,凄迷之至。抬头看,湿漉漉的国槐树干上面还粘着几朵小小的落花,显得格外醒目。

这是一种在都市里久违的感受。

国槐又名紫槐、家槐、豆槐、白槐等等。旧时,最常见的黄花槐是染料树,民间多有种植。趁花未开时将花枝剪下,晒干炒过,可以用作染黄的颜料。据说,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的军服就是用黄槐花染成。紫槐又叫守宫槐,它的叶子昼合夜舒,古人认为它有纯阴之气,古书上所说“虚星之精”的槐,就是指紫槐。槐树容易遭受蚜虫危害,蚜虫分泌物落到地面也会把地面染成黑色,槐荫下因此常常呈黑色。因此,人们又喜欢把国槐叫做黑槐树。

鲁迅先生是1912年5月5日抵达当时的北平的,任职于宣武门内教育部街的教育部,居住在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的山会邑馆(绍兴会馆)。山会会馆里有三间屋,相传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树上缢死过一个女人的,没有人住。此时的他,“这寂寞又一天一天地长大起来,如大毒蛇,缠住了我的灵魂了。”夏天的晚上,他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上面提到的槐蚕,是生长在槐树上的尺蠖,有一个俗名:吊死鬼。不知学过医学的先生是否曾畏惧过。那时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要做些什么?无从考究。我所知道的是,他在这个院子里写出了《狂人日记》。如今,我们这座城市的树种多了起来,国槐的身影少了,只怕是也少了鲁迅先生那样的人,静坐在槐树下夜的清凉里,在星光的凝视中,酝酿着心底的呐喊。

不过,在浮躁的时代和季节,能感受到先生文字里的清凉,也是很惬意的。那清凉,恰如槐的一地清凉,有着纷繁如花的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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