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世忠

“虹，我有话想对你说。”望着虹那疲惫的面容，佐山终于鼓足了勇气说。

“说吧，我听着哩。”“不要把钱往火坑里扔了，我这病是没底洞。孩子还小，还得好多钱花。”佐山的话有气无力宛若游丝一般，飘飘悠悠的。

“你胡说啥呀？好好养你的病。大夫不是说了，你的病是劳累过度，吃点药打打针，养养就行了。”虹眼中的泪光闪了一下，瞬间就消失了。她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难受归难受，脸上还得竭力保持着平静，像蓝天里一朵悠悠飘动的白云。

两年前，佐山觉得胸部隐隐的痛，妻子催他到市医院拍了X光片。肺的表面有指头肚大的一片黑色阴影，他问这是咋回事？医生竟然说他不清楚。这大夫肯定是花钱走后门来的。庸医害死人，患者该倒霉！佐山很恼火，话到了嘴边却咽了回去。

直到手术后开始化疗时佐山才明白自己患了肺癌，虹和家里的人也一直瞒着他，谁都不忍心说破。“我的病我清楚。要是我走了，你把孩子送给姐姐吧，你……”佐山还想往下说，见女人一脸凄楚忧伤的神情，就打住了话头。

“我走了，你不要在家活受罪。有合适的就找一个。”佐山的话里浸透着一种体贴和温情，一种眷恋和惋惜。

又隔了一个月，佐山吃饭时咽不下去，吃一口吐一口，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涌。新婚不久，娘去世，爹又瘫痪在床，是虹端吃端喝，擦屎剐尿，整整侍候了五年。刚喘过来气，自己就得了这不治之症。那段日子， 虹又长年累月白天黑夜连轴转，照顾他，脸都瘦下去一巴掌。跟着杀猪的翻肠子。女人跟自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连一次饭店都没进过。想到这，佐山心中就觉得内疚，感到对不住自己的女人。 “虹，你去把江舟叫来。”

虹的心里像揣着一只小鹿似的怦怦跳。她在上高中时就和江舟暗恋，情投意合。后来，爹在山上打猎，被一块滚动的石头撞伤，是佐山开车把他送到医院，还输了血。医生说，要是晚来一个小时，人就没命了。抱着感恩的心态，爹托媒人把虹说给了佐山。虹不同意，娘就把一根绳子搭到歪脖子树上，当人要有良心。我的小冤家，你要一脖子犟筋，我就死给你看！

爹有病，娘是刚烈性子，万一出了三长两短，要后悔一辈子的。虹跑到村外哭了一场之后，最后还是和佐山结了婚。婚后的生活表面风平浪静，而她对江舟的爱恋却时时在脑海汹涌，像一粒草籽，沉寂了一个冬天，就又在初春发出嫩芽。

“你去把他找来，我有话要说。”

“他没在家。”连着五六次，虹都一直这样说。

“黄连水里煮苦胆，我知道你心里啥滋味。” 这句话在嘴边转悠了几转悠，好几次都被佐山咽了回去。可是，现在要是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有一次，虹和江舟在村口说话，说的就是这句话。莫非，男人知道了那件事？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山哥，你有啥话就说吧。江舟站在佐山的床头前，见他脸色蜡黄蜡黄，半点血色都没有，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罐，苦辣酸甜什么滋味都有……

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虹，她吃了不少苦。佐山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你又胡说啥呀？好好养你的病。虹安慰他，全家都盼着你的病快些好！

树挪死，人挪活。虹，我啥都知道，我是为你好！

江舟的心里一阵阵翻起波浪。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佐山是掏出心窝子和他说真心话时，他激动地说：“你放心吧，我会让她幸福的。”

虹的泪水就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汩汩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