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回目“倒置”献疑

（下）

宋子牛

《红楼梦》部分回目“倒置”，既违反了联语“仄起平收”的通例，也非作者曹雪芹所愿。这从书中大量诗词、联语，包括多数回目联语的处理，可以看出“第一才子”有着非凡的词彩功力。很难想象作者会忽略联语基本规则，出现如此低级的“技术”舛误。

“仄起平收”是除词语对仗外，对联语韵律的根本要求。而“倒置”的结果，则完全破坏了联语的规则和韵律之美。让人不解的是，迄今为止，《红楼梦》虽屡经校点、勘误，版本也不少，但都忽略了对回目的订正，也鲜有对“倒置”回目的訾议，以致以讹传讹，遗憾至今。至于书中“双平”、“双仄”回目（即末字均为平声或仄声），或可视为作者对特殊语境的特殊处理，对此读者可以理解甚至“接纳”，但绝不应视为规范联语，更不可以之效仿。

回目在章回小说中起着题眼的作用。所以出现回目联语“倒置”问题，我推测，一种可能是，作者“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手稿勾画稍显凌乱，成书过程中刊刻者不好辨识，无意间将上下两句误植而造成失准。以后校订也忽略了联语的“规定性”，故而一误再误，以迄于今。再一种可能是，校勘者“颇此失彼”，即从小说情节顺序出发，过多考虑故事发生的先后，而将本不错乱的两句回目联语，按情节顺序作了调整，认为这样才符合欣赏习惯，结果造成“倒置”。（其实，细读文本可发现，回目订正后有的章回反倒更符合情节的先后。）是否还有一种可能，即作者的智者千虑所致？不好妄猜，以免春秋责备贤者。

本文所指回目“倒置”问题，只是从诗联艺术的角度加以考量，而非小说家立场。尽管回目“倒置”并不影响文本阅读效果，但，回目毕竟是小说的一部分，起着提纲挈领、引导读者的作用。重要的是，既然用了联语作回目，就要尽量使之符合联语这一文学样式的艺术要求。不光小说内容本身要“完美”，作为形式的回目也应尽量“完美”，一部享有盛誉的古典名著，内容、形式双璧共生，两全其美，岂不更好！

因而，拙见以为，为了名著的完美，有必要把“倒置”回目订正过来，这也是校勘工作的应有之义和对待名著的科学态度。而这，并不复杂，也无损名著的地位与成就，要做的只是简单的“技术”处理。倘对“倒置”听之任之，长此下去，以误为正，只会戕害楹联艺术，继续误导读者。以为文学大师都这样对待联语，后学者似可不必拘泥联语规则，讲究并遵守联语艺术的要求了。这，岂非有违贤者初衷？也更非名著对读者所应有的引领与教化作用。

卑之管见是否正确，尚须请专家及读者慧眼考辨并不吝赐教。顺便提及，《水浒传》等古典小说名著，对回目联语的处理，也都有类似的遗珠之憾。此处不赘，容另文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