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分明见诗篇

夏 吟

所谓“梦诗”，就是诗人所写的记梦境的新奇诗篇。梦，是人们极为平常的一种生理现象，人人都会做梦，人们常说，梦是心里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把梦写入诗中，则是诗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感情的曲折反映。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这是南宋爱国诗人陆游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诗，它是梦诗的杰作之一。陆游出生的第二年，金兵就攻陷了北宋都城汴京，宋朝君臣仓皇南逃，陆游一家也不得不逃回南方家乡。成年后，他多次提出抗金的政治措施和军事策略，写了许多爱国诗歌。也正因如此，陆游不断受到投降派的打击，上面这首诗就是他68岁时最后一次被罢官后，回到家乡山阴农村时所写。当诗人的抱负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实现时，他的思想便插上理想的翅膀，竟然化作了“铁马冰河入梦来”梦中实现了他卫国戍边的伟大理想。这梦境，也是陆游曾在川陕一带从军九年的戎马生活的再现。真实地反映了诗人的爱国主义精神。

宋亡后，诗人家铉翁被俘到燕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曾向钱塘住，闻鹃忆蜀乡。不知今夕梦，到蜀到钱塘？”（《寄江南梦故乡》）现实中不能回故乡，梦中回故乡谁能挡得住？表现出了国破家亡的悲痛与诗人思念故乡的爱国心境。

人在生离死别的时候，往往容易做梦。白居易与元稹在永寿寺痛苦分别后，心中充满了悲苦之情，当夜就“晚来梦见君，应是君相忆”。杜甫与李白这对好朋友，在兖州石门分别后，十四年没有相见，忽然得知李白因永王李潾案被捕入狱，日思夜想，终积成梦：“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梦李白二首》）。用梦境写诗表达诗人各种真实情感的还有很多，如“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春江花月夜》）、“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琵琶行》）、“梦里分明见关塞，不知何路向金微”（《秋阖思》）等等。

其实，诗人写虚幻的梦，这是一种艺术手段，使作者突破时间和空间的局限，以惊俗骇世之笔，描绘出比现实中更理想的壮丽世界。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一首浪漫主义的杰作。此诗45句，其中26句是写梦境的，以梦游驰骋想象，打开神仙洞府，见到神仙成群罗列，壕沟鼓瑟，鸾为回车，好一幅奇异瑰丽的画图，美妙世界。实际上，李白写此诗时并没有去过天姥山。若写实，很难创造出如此扑朔离迷的境界。李贺《梦天》诗：“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天壁斜白。玉轮扎露湿团光，鸾佩相逢桂香陌。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遨游天空，见到月中老兔寒蟾，俯视地上，海陆沧桑变化。诗的艺术境界新奇，幽默、神秘。非托梦境，难有如此好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