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芳

虚掩的房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缝隙，老公探进半个脑袋向里张望。天刚亮，同房的病友大都还在梦乡。我刚醒，缩着身子用被角半掩着脸。

他的手里捧着一大束康乃馨，我惊呆了。要知道，从恋爱到结婚直至现在结婚十年，他甭说送花给我了，就连一片绿叶都没送过我。老公朝我这边走来，我咧着嘴躲在被角里偷偷地笑。“哦，醒了。”“嗯。这花是给我的？”

“嗯，昨晚和女儿商量着给你买点什么，后来女儿说‘送给妈妈当然要选康乃馨’，所以……”天啊，感情这花是替俺家才六岁的宝贝送的啊。我有些小小的失落，看来这辈子我是指望不上他送我一支或是一束代表爱情的红玫瑰了。“一大早我就到花店了，怕去晚了花不新鲜……”

老公的头发有些凌乱，清早的雾水打湿了他的发尖，脸上似乎还带着风的痕迹，看起来比以前“沧桑”了许多。

“找个瓶子把花插起来吧。”我说。他在抽屉里找到一个瓶子，有些脏，他放下了花拿着瓶子快步走了出去。我端详着那束火红的康乃馨，心里竟涌起想流泪的冲动。

想起了出事的那天。一根小小的钢条挂住我的手套，正在运转的机器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操作设备人员关掉电源后，我把手从手套里脱出来，当时只记得一阵剧痛，胳膊就再也拿不动了。到了医院的急诊室，拍片后说是尺骨骨折，需要立即手术。在我躺上手术台的那一刻，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来时，老公不在我身边，母亲说：“你知道吗？你都三天没醒了。”我很惊讶，因为我从不睡懒觉。

“他呢？”我问。“哦，一一（我女儿的名字）她爸刚让我撵回去。你知道吗？这三天，他一直陪着你，不吃不喝，连厕所都没去过，我怕把他身子熬坏，叫你弟强行把他拖走的。”三天，我没有看到他焦急的表情，但我知道即使短短的三天忍受煎熬也不是好滋味。我恍然明白，老公虽然从来没有给过我富丽堂皇、轰轰烈烈的爱，但他是把爱交给了油盐酱醋的日子、惺惺相惜的生活……点点滴滴地用温暖包围我。

老公捧着花瓶进来了，脸上是憨厚的笑。他插好康乃馨，仔细地排列好每朵花的顺序。左边、右边、向上、向下。我静静地凝望他，感受满屋里清晨最美好的祝福。花瓣上，一滴露珠滑落了下来。我想，这样朴素真实的爱情，康乃馨也被感动了吧。

我闭上眼睛，轻嗅这爱的芬芳，老公用一双手将我的手轻握，我没有睁开眼，然而我的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一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