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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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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离的女人

秦德龙

从小,她就生活在与外界的疏离中了。

她出生在大院,大漠孤烟,横平竖直,枯燥得让她失去了举目四望的欲望。偶尔,她会走出大院,做一做深呼吸,但眼里到处都是荒漠或戈壁。

后来,她到外面去上学,仍未走出原来的世界。从小学到中学,乃至大学,西北的风,总是那么强劲,将她封闭在狭小的屋子里,孤寂而又枯燥。

毕业回来,她被分配到了大院的医院里,就在医院的档案室上班。她这才注意到,这里是院子套着院子,屋子套着屋子。就这样吧,她那颗探究的心,终于怯怯地安放下来了。

她被灌输着这样的纪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想的不想。

身边的世界,除了枯燥无味,就是冷清。她渐渐地给自己套上了枷锁,接受了疏离的洗礼。

好在,男人的世界是精彩的。一个男人闯进了她的生活,带着害羞与木讷,也带着炽情与烈火。

她和男人的爱情瓜熟蒂落了。

她和男人有了可爱的女婴。

女儿长大了,开始牙牙学语了。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她开始了一个人的舞蹈,将女儿丢给了自己的丈夫。她常常和心里的那棵树跳皮筋,在汉字的阅读中寻找自我,体会快乐。她知道自己是个有缺口的人,正在等待某些文字的涌入,修补它,契合它。每天,她在文字中过着务虚的生活,庆幸人生竟可以这么度过。一年四季,她想怎么务虚就怎么务虚,一点也不介意日子从眼前匆匆流过。她把务虚的比例日益加大,以至于把务实的部分尽可能地缩小。疏离,挺好。疏离外面的世界,挺好。她是多么心甘情愿地过这种生活。

女儿在她的疏离中,一天天长大了。与别家的女孩儿不同,女儿更亲近自己的爸爸,甚至对自己的妈妈若即若离、可有可无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惭愧不已。自己毕竟是个有女儿的女人。她在心里说。

于是,某一个晚上,她开始了与丈夫的对话。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丈夫保持着以往的风度。

她很奇怪自己的感觉。她从丈夫的头上拽下一根白发说:“我所喜爱的一位女诗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写作,就是在纸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每个人都应该写下自己命定的那一份。”

“呵呵。”丈夫笑了起来。“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我的职业——妇产科医生!我更想写下属于自己命定的那一份。”

“天啊!”她叫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女儿的出世,就是丈夫亲手接生的。大院的许多孩子,都是丈夫一手抱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她笑着对丈夫说:“抱歉,我给你的太少了,给女儿的太少了!”

丈夫宽厚地笑着:“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人总要以某种方式来消磨自己的一生。你提笔写下的东西,无疑也是生活中的一种。但我得告诉你,深呼吸的时候,一定要把头低下去。只有这样,才能避开尘埃,吸到地气儿。”

她很惊讶丈夫这样的答话。在自己的心目中,丈夫多少有些木讷,时常露出专业人员固有的神态。今天,丈夫说出这么睿智的话,竟使她一时语塞了。

丈夫望着她,意味深长地说:“有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永远也不能说!这样,生活才有滋有味!”

她拥着丈夫,喉头哽咽。

是的,有句话,她很早就想对丈夫说了,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现在,听丈夫这么说,就更不能讲出来了。

自己怎么会产生那个念头呢?真是不可思议!上学的时候,有个同学说过,将来嫁人,一定不能嫁给医生。医生什么都知道,对医生而言,人体没有任何秘密!可是,自己不但嫁给了医生,而且,还是妇产科医生!也难怪,那个想法,会魔鬼般地跑出来,舔着她的心头。

这是自己的秘密。可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秘密?

丈夫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是在营造某种气息,这就是独立的灵魂!唯有灵魂的独立,别人才能无法抵达!”

她突然推开了丈夫,掩面而泣。

丈夫为什么说出这番话呢?是在捍卫她,还是在讥讽她?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这一切,都源于自己对外部世界的疏离!

“妈!”女儿不知何时溜了进来,递给她两张揩泪的纸巾。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生存的环境并不是横平竖直,其中的沟沟壑壑,折射出的是每个人丰饶的内心。

后来,她这样告诉女儿:“不该问的你也要问,不该看的你也要看,不该听的你也要听,不该想的你也要想。”

女儿似懂非懂。

她还告诉女儿,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疏离脚下的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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