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连硕

美学家说，小即是美。

眼睛虽小，心灵的窗户哟。

荷叶上的露珠，小小的，圆圆的，在荷叶上美艳地颇有灵性地滚动，阳光的拂照下，熠熠闪烁着生气与活力。此番“出淤泥而不染”的至美景观，不正是返璞归真的人生至高境界的经典写真吗？

山崖，海滨，阡陌，绽满细碎的小花，五颜六色，斑斓缤纷，散发着浅浅淡淡恬恬隐隐的素香和星星点点迷迷离离的微光，或明或灭地彰显着自己不能小视的骨力和品格。光彩无须装饰，风韵悉从中生。是曙，是霞，是虹，是宝石，是希望，是热情，是少年的笑脸，是少女的娇容……像小鸟儿一样的花儿，像花儿一样的小鸟儿，把整个春天吵醒了。

星星，小草，都看似不显眼，但多少歌以吟之，舞以诵之？脚下无人知道的小草，呼应着连天萋萋碧草，竟成无边绵绵绿茵；扑朔迷离，难以辨认的无数小星，神神秘秘汇成浩浩荡荡的银河。

盛夏，炽热如火，那瘦小羸弱的蝉，竟不知疲惫一心一意地歌唱。有树就有蝉，有蝉就有唱，而且声声相涌，简直是一台宏大无比的音乐会。广袤无垠的大自然便是蝉演唱演奏的舞台。简约而不失真切，率真而不失底蕴。浪漫而不失格谱。我竟以为，单调简约是自然界孕育的大智大美。

入秋，蝉声渐噤，矮栅旁，井台上，墙根，草根下，响起了比蝉还要小的蟋蟀的清唱。如溪流奔淌，似银雪滚落，哼唱生灵的曲，弹奏委婉的歌，教我甩掉拐杖和孩童一道，融入神秘自然界……

深秋冷雨，在湖畔亭厦，赏雨。风清清雨如烟，天蒙蒙水澹澹，蓦然发现三两只野生乳鸭闹翻了湖水，那样的轻灵，快捷，那样的悠闲，潇洒，那样的不畏风雨，为之平添无尽野趣……好雨知时节，当秋乃发生；春江水暖鸭先知，秋将水冷鸭先知。真的具有一种勇于探索敢为天下先的气魄。

晨曦初露，晚霞尽染，那一只只素面朝天的鹊巢，浸融于绚丽如幻的湖光云影中，妍妍绰约，熠熠生辉，楚楚动人，怎么看怎么受看，活像一张和谐安恬的水墨画。

不知多少年了，每月之初，我都仰望天空，那弯弯的月儿，如镰如眉如碧玉簪儿，正袅袅婷婷地悬挂着。静谧而又温柔，古老而又天真，神秘而又亲切，深邃而又纯净。

路灯下，一溜蒙蒙滚滚的尘，空中却是澄澄朗朗的净。看到月儿，渴望澄澈、渴望清净之心，油然而生。

小小的种子，播入泥土，总能长出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累累果实。尤其是树的种子，撒它一片，可以蔚然成林，可以素面朝天，直到地老天荒。

树之葳蕤繁茂，是因为有着浓郁得无以计数的叶儿的存在。在我的眼里、心上，一年一度叶儿的陨落，才一次又一次发现了它的低微而别样的美丽与蕴含，实在不该只赞美它的应时而生，而忽略它的应时而陨所显示的从容、大度、大气、潇洒之风度。落叶归根的经典正产生于这不厌其烦而坠落的小小的枯黄了的树叶儿。难道只因其满脸皱纹容颜憔悴就不可爱了吗？根，泥土、乡土、热土。读着落叶，我渐渐读懂了自己，提升了精神的高度。不是常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吗？那我要说，泥土的乡土的才是民族的世界的。春光里小小的叶儿，秋光里小小的叶儿，多么值得眷顾值得仰望与俯瞰。

小，平凡，通俗，庸常，简单，然而其美，就在其间，就在身边，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