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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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话喝茶
散文
禾 方

禾 方

一想起喝茶,人心上似乎立马就有一片阴凉洒下来;呷一口好茶,还没滑下喉咙,人心头早都有了点澄清的感觉。近些年,不知为什么,家里摆茶具的人越来越多了,是不是人一喝功夫茶马上就显得有品位了呢?无怪乎那么多的商贾政客、贵妇小姐要赶这个时髦呢。

小时候,别说喝茶了,我连开水都不喝的,我只喝刚打上来的井温水。我只知道父亲每隔几天就要到街上去,坐在一个炉火旁,围着一张黑乎乎的条桌子,喝一种熬得黑乎乎的东西。我只是不明白,一端起那东西,父亲怎么就变得那么贪嘴贪吃,一句话也不说,只听得喉咙里呼噜噜响着,看见喉结一下一下动着,每次却只做样子似的顺着杯沿吸溜吸溜,又舍不得咽下,又忍不住想喝,就这样吸着吹着,杯里的东西就没了。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咽起唾沫了。我不明白那杯里究竟是啥好东西,父亲竟舍不得让我喝一口。我便说:我也要喝。父亲说这是大人喝的东西,娃娃喝什么。我说:我不。父亲就把杯口放在我的唇间了。我好贪啊,但我还没有把那黑乎乎的东西咽下去,早苦得呸呸直吐了。一周围人看我狼狈的样子都幸灾乐祸地笑了。父亲便用他钢锉一样的指头蛋揩着我嘴角的黑水说:我的瓜娃,这是茶,是大人解乏的东西,知道不?

后来,我随父亲喝茶去,茶客们逗我玩,说:这比冰糖水都甜,来来来,喝点。我吓得直跑。

父亲的茶瘾越来越大,后来干脆在家里熬起茶来。活儿累呀,没有茶不行啊!父亲有时累得连腰都直不起了,但只要一喝过茶,过了瘾,就又拿起锄头或镰刀,下地去了。茶就像兴奋剂似的,解人的困乏呀。

父亲喝茶,除了享受,还带有浓厚的实用主义色彩。有些人喝茶,则完全是为了消遣,高雅得就像《红楼梦》中的公子小姐似的。说到这儿,人们自然而然就想起那位性格孤僻怪诞的姑子妙玉的饮茶理论了:“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但我想,她这篇高论,恐怕连怡红公子也未必认可。的确,在有些人的生活中,茶早已失去解渴的功能了——因为,他们的生活早已精致到连渴的感觉都不可能出现了。对妙玉而言,喝茶就是生活,或者说是主要的生活内容,所以,她才有工夫收集梅花瓣上的积雪,收集雨水,并且三年五年在地下埋着,到时候拿出来泡茶喝。这样的生活方式,自然就有那样的饮茶理论了。

我不知怎么也慢慢喜欢上喝茶了。少年不知愁滋味,是不是随着人头上白发的增加,在尝遍了人生的种种况味后,才会喜欢上茶,爱上它的清香或苦味呢?我直到现在才约略知道父亲当年何以那么爱好那中药一般的滋味了。

闲暇时,也和朋友们去茶楼装“潮”。但我以为,一杯在手,喝的虽然是茶,品味的却是各自的人生。茶的滋味就像是一面镜子,当你在它的意境里徘徊迷醉的时候,你实际上也只能体味到你自己的感觉。

一个得道老僧,他茶壶里的乾坤应该不小吧。无论他的茶叶茶具多么粗劣,茶味也应该是韵味无穷的吧。

一个一生坎坷的老人,他又能从一缕茶香里体味出多少惊涛骇浪和岁月沧桑呢?当然,他也有可能品出世态炎凉的滋味,那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一个二三流歌手,不管她品的茶有多名贵,也不管她喝茶时把兰花指翘得有多么生动可爱,她所能领略到的恐怕也就是她和她干爹之间那点点甜蜜的滋味……别以为满身珠光宝气就高雅了,别以为口呷香茗就脱俗了。

一次去参加一个应酬。开宴前,主人热情地招呼我们喝功夫茶。我看主人每提壶时总要往一个口含银钱的金蟾茶宠身上淋几滴茶水,便问什么意思。主人说:我浇的是钱财啊,钱财越浇越旺啊。我一听,立马觉得那茶没一点点滋味了,就仿佛我刚才喝了刷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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