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艳霞

冬日的夜黑得比较早。

我下午５点下班，如果是夏天，还是阳光灿烂，而今，天已经是昏暗一片，不时还会刮来一丝微风，吹到人身上就是寒意。

公交车在车站停下，我上了车。车上有空座，我坐下。车子走走停停，有两三站，上来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也就是初中生的模样。我的身旁正好有一个空座，有一个男孩子，拿下背着的书包，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此刻，外面的天更黑了些。车厢里的灯，发出昏暗的灯光。坐在座位上，想着接下去近一个小时的漫漫长路，有些无聊。我摸出了包里的杂志，翻了翻又放了回去。灯光实在太暗了，加上一路的摇晃，实在看不下去。在我将杂志放回包里的同时，我看到那个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份试卷。小男孩还摸出了一本书，垫在了试卷下面，就着那昏暗的灯光摇晃的车厢，很认真地写起来。而且，小男孩这一写，就写了好久，把第一页写完，又翻到了第二页。我抬头看其他几个学生，发现他们同样也在做着试卷，很认真的。

我有些吃惊，这样的灯光，他们不会把眼睛给看坏了吧。但缘于陌生，我看着，却什么也没说。

在我要下车的时候，小男孩也要下车了。小男孩收起了那份还未做好的试卷，塞入书包，然后站起身，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先我一步下了车。

接下来一段日子，在车上，我陆续还能看到小男孩，还有他的那些同学。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上车，就近找着空座坐下。

那一天，我的邻座刚好又有座位，小男孩再度坐在了我的身旁。坐下没多久，小男孩从书包里掏出的不是一张试卷，而是一本练习册。还是昏暗的灯光，摇晃的车厢，小男孩拿出笔，很认真地把练习册上的那些空的位置一一填完。不时，小男孩还会思索一下，很快，一拍脑袋，小男孩又迅速地填写了起来。车子徐徐开着，突然一个急刹车，即便是坐着的小男孩，在那一个踉跄之间，那本练习册就掉在了地上，并且是掉在了我的座位下。我低一下身，手一摸，就摸起了那本练习册，递给小男孩。小男孩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叔叔，谢谢你。我笑笑，说，没事。

既然是说开了话题，我就问小男孩，为什么要在车上做作业呢，灯光那么暗车那么颠簸，容易得近视眼的。小男孩说，作业实在太多，想着能早点给做完了。我说，那也不能这样啊，既影响视力，而且效率也不高的。兴许是听了我的建议，小男孩果真收起了作业本。

到了车站时，小男孩还是先我一步起身，我俩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又一次碰到小男孩时，已经是过了元旦。天气更冷了，天黑得也越发的早了。我的座位旁，恰好有一个空座，小男孩有些着急地上了车。兴许是没注意到我，小男孩刚坐下，就急急忙忙地又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份试卷，就着昏暗的灯光摇晃的车厢，很认真地在上面做起来。

我看着有些纳闷，小男孩怎么又在车上做作业了呢。我说了句，你好，作业很多吗？小男孩转过头，看到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叔叔，是你啊。我点点头，说，怎么又在车上做作业了，作业又很多吗？小男孩苦笑地说，叔叔，这次真没办法，要期中考试了，老师给安排了太多的作业，不争分夺秒地去做，真的是来不及啊。小男孩用了“争分夺秒”的字眼，又用了两个“真”字，把我想劝他的话，生生地给堵了回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我是一个外人。我只能拍拍小男孩的肩，以示鼓励。

在临下车时，小男孩又先我一步站起了身。不知怎的，车子一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小男孩差点就摔倒了。还好我的手拉住了小男孩背着的书包，他才没有摔倒。

我拉住的小男孩的书包，真不是一般的沉重。我的心，也莫名地变得沉重，沉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