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怎么拍

敬畏是前提

祖 薇

比起国内的四大名著，国外名著被翻拍的次数只多不少，票房成绩有高有低，但口碑却很少像国内一样惨败。翻拍名著必须搞清楚三点：为什么拍？谁来拍？怎么拍？都拿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化说事，是不是也该学学人家在每部作品、每个环节中手工艺人般的精细和慎重。

新版《笑傲江湖》口碑深陷“悲惨世界”

刚过去的一周，中外两部作品阴差阳错间印证了对方的命运，英国导演汤姆·霍伯执导的电影《悲惨世界》先在奥斯卡颁奖礼上独揽3座金人，后在大洋彼岸以文艺片的低姿态“逆袭”商业大片《西游降魔篇》《霍比特人》，在票房大战中“笑傲江湖”。而正在芒果台播出的新版《笑傲江湖》则延续了改编片近年的走势，收视强劲，口碑却深陷“悲惨世界”。都打着名著改编的大旗，差别怎么那么大呢？

其实，欧美影视圈改编名著的热情比我们丝毫不逊色。在英国，《傲慢与偏见》每隔5年就得回炉重造，大侦探福尔摩斯和波洛隔几年就要在影视两界轮番登场，《安娜·卡列尼娜》算上2012年的版本，已经有了13次改编，汤姆·霍伯之前，《悲惨世界》也至少被改编了10次……比起国内的四大名著，国外名著被翻拍的次数只多不少，票房成绩有高有低，但口碑却很少像国内一样惨败。

翻拍名著必须搞清楚三点：为什么拍？谁来拍？怎么拍？在BBC看来，周而复始地演绎奥斯汀、勃朗特姐妹、狄更斯的作品是自己的义务，因为这是在“向新一代观众讲述这个古老民族的文化”，既然涉及历史，剧本改编、角色选择、服装布景、剪辑节奏就必须原汁原味、细致妥帖。汤姆·霍伯为什么重拍《悲惨世界》，他自己没说，但从媒体的解读中可以知道，拍摄之前，霍伯已经非常明白，无论是原剧还是原著，“悲惨”在故事上已无需自己再次改编，他的精力应该放在如何用电影呈现这部25年戏龄的音乐剧上。

至于谁来拍，染指名著是要有说服力的。汤姆·霍伯执导“悲惨”之前，已经通过《魔鬼连队》《国王的演讲》证明了自己驾驭故事的能力，几位主演能在名著中标名挂号靠的不是名气而是演技和扎扎实实的唱功，影片中连充当和音的“龙套”用的都是原版音乐剧的实力唱将。而这种“大材小用”其实也是欧美名著改编惯用手段：BBC1998年翻拍《德伯家的苔丝》和1999年翻拍《锦绣佳人》，贾思丁·瓦黛尔原来都演女主角，到了2000版翻拍《曼斯菲尔德庄园》，她只演一个轻浮无脑的二小姐。而在2007年ITV版《曼斯菲尔德庄园》中扮演男一号的布莱克·李特森，两年后只在BBC的《爱玛》中饰演猥琐的牧师。这样的交错，无关名气，只为让最适合的演员演最合适的角色。

到了怎么拍，看的就是导演的功力：霍伯版的“悲惨”主打音乐剧与电影元素的结合；新锐女导演阿诺德的《呼啸山庄》收录荒野凄风来突出原著的“原始”和“自然”；乔·怀特的“安娜”虽然票房不济，却精准地描述了人类在爱、忠诚、信仰和友情冲突中的困境。说到“颠覆”，欧美的导演远没有国内“前卫”，被奉为“神作”的BBC新版《福尔摩斯》其实只是把场景从维多利亚时代挪到了现代，精彩的推理、狡猾的坏蛋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罪行一如一百年前。这样的颠覆1996年澳大利亚导演巴兹·鲁曼也曾用过，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克莱尔·丹妮斯主演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穿越到了世代为敌的两个现代黑帮家族，金童玉女执著而又凄美的爱情原封不动；导演李安拍摄《理智与情感》，也并未加入“家斗”或者“阴谋”，但你从姐姐艾琳诺眼中闪过的一丝哀怨，能看出中式含蓄与英式矜持优雅的融合。西方观众其实也恨无厘头改编，狼人版的《小红帽》，吸血鬼出没的《白雪公主和猎人》，人物关系错乱、顶着一头生猛海鲜乱摆POSE的《诸神之战》最后都没逃脱票房惨败，原因就是原著被改得没了魂。

但隔着大洋，面目全非的名著改编却屡屡成为“救视”的法宝。从“红楼噩梦”到“宫斗隋唐”，从乞丐版《天涯明月刀》到演绎“小三”如何上位的《笑傲江湖》，经典遭遇翻拍，总是“炸点”不断，板砖伴着收视齐飞。可怜的名著三五年就被折腾一次，每次折腾都不求长生，只求速死，以期早去投胎再次变现。商业气味、娱乐至死像无处不在的病毒，吞噬了制作者“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嘴上都说名著是经典应该不断改编传承光大，真正上手，怎么看怎么觉得名著就像剩饭，生怕自己露怯，所以狠下猛料，临到端盘上桌，正经的名著只剩残渣，自己都不知道做出的是个什么：你说你翻的是《笑傲江湖》，江湖的侠义、人性的诡谲在哪里？你说你翻的是《水浒传》，潘金莲和西门庆为什么成真爱？你说你翻的是《隋唐》，李世民怎么提前出生了50年？你说东方不败是女人代表了你“三观”正，可田伯光为什么总和令狐冲暧昧起腻？你说大胆改编是为了迎合80后、90后的胃口，何以见得后来者的审美就一定是肤浅、恶俗、颠覆？厚着脸皮说自己雷点虽然多，收视好就是胜利，不知有多少观众一边看一边怨毒地咒骂“越烂越要看下去，心里永远在想，非常仇恨地想——我看你到底能烂成什么样？”

名著应该怎么拍？“敬畏”必须是前提。都拿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化说事，是不是也该学学人家在每部作品、每个环节中手工艺人般的精细和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