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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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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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新

秦子方

尝新总是很让人期待的一件事。人人都有过尝新的经历,有些甚至给人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

尝新,有些是一生的第一次,比方说人在事业上的某些探索和成就;说到大自然给人们的那些丰富而慷慨的馈赠,人们每年都会碰到一次。

尝新,有点像人在旅途中一次次迎接崭新的风景,也有点像第一次体味新婚的愉悦。

中国的仡佬族、苗族和布依族在每年农历七月初七都要过一个尝新节。所谓尝新节,也就是到地里采摘一些刚刚成熟的谷物瓜果来吃。汉族人虽然不过节,却也有许多约定俗成的东西。

在每年冰雪融化,地里的苜蓿菜刚刚冒出嫩芽的时候,村里的小孩子和小媳妇们便都有点蠢蠢欲动了。大家三三两两议论的主题自然是什么时候去偷一次青,过一次嘴瘾。虽说在初春采一篮苜蓿菜可能等于糟蹋了一个月后的几大筐苜蓿饲料,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媳妇和孩子们便趁着月色,像做一次游戏似的,挎着篮子,说说笑笑来到地里,采起菜来。回到家里,或蒸菜团子,或凉拌,或下面条,吃得那才叫舒坦。

每年的新韭菜下来了,家里就是再困难,也少不得烙一次韭菜盒子。大人忙,忘了,孩子便天天流着口水在你屁股后面嘟囔,不吃顿韭菜盒子,看你还能生对翅膀飞过这个坎儿去?家乡人嗜辣成性,每年的新辣椒还没长成,早忍不住了,便从地里采回一篮,不管绿红,切碎剁烂,油多火猛,炒上半锅,又蒸一笼混面新馍,全家大小,默默无言,蹲满小院,一口软馍,半口热辣椒,大吃起来。直吃得人人额头冒汗,口角流涎,浑身通泰,只剩下舒坦。只可惜每年只能奢侈这么一天,给人留下这么一个念想啊。

但那次尝新,却成为我今生唯一的一次。是过罢年后不久的一天,母亲从地里锄草回来。母亲那天的运气真不错,不知为啥那片地里满是刚刚露出一点嫩芽芽的刺蓟菜,母亲竟把那半截绿森森半截黄灿灿、一碰就碎的鲜物采了一篮子回来。母亲说:我给你做刺蓟面吧。母亲就把那刺蓟菜煮了,揉成面团,擀成面条了。直到现在,只要一提起那顿绿油油滑腻腻筋道道还一股特殊清香味的面条,我还直流口水。

还有,开园西瓜新大蒜,头茬新醋把面条拌,哪一样不让人魂牵梦绕啊!

是不是因为尝新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以至于人们把尝新当作一个时间概念来用了。假如村里哪位老人身体不好,人们在从别人口里探问他的近况时便说:你看他还能不能吃上(今年)新麦呀?那人便说:连炕都不能下了,怕吃不上了。假如某个老人在收秋前去世了,人们便惋惜说:哎,真可怜呀,连今年的新玉米糁子都没喝上,就走了。

有个人的尝新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记忆,他就是占林他爹。占林他爹害肺结核病多年,那时已经十分虚弱了。那是一个秋天的下午,太阳不错,家里人就给他在大门口的门墩上铺上草垫子,扶他出来散心。大门对着一片麦地,地里的麦苗才露出来。麦地的后面,是一片白萝卜地,萝卜缨子绿油油的,长得老高。占林他爹就一动不动地对着那片萝卜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喃喃说:占林,你给我拔一个萝卜去,我想吃萝卜丝。占林说:还不到收萝卜的时候,队长要是知道……旁边一个老汉听见了,立马把烟锅梆梆在地上一磕说:看这娃,你爹要吃萝卜呢,还不赶紧给拔去。占林就朝萝卜地走去了。占林他爹就把目光收回来,不知是自语,还是对身后的老伴喃喃说:你给我把那萝卜细细地切,切成长长的丝,撒上点芫荽末,盐呀醋呀都放合适,最后再把菜籽油淋上点,满满地给我拌上一碗端来……

占林他爹最后到底吃没吃上白萝卜丝,我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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