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互相瞅一眼，都回答：“吃了。”其实，我们已经没有水了，谁都没吃东西。坚持，已经不是一个很简单的词了，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陷车冰河里面的队友都筋疲力尽，几乎撑不住了。

羌塘的确超出预测，到处摆出一副吃人面孔。

有人郑重提出，是否向外面报信，请求救援？

东升和苏东研究，经过慎重分析，达成共识：从地理上分析，求援，也不是马上就能赶到，到这里至少要两三天，那也就是说，我们要在冰河里等待3天。这里海拔5000多米，那么长的等待，车队的食物、水都会断档，对于每个人也都是致命的。现在我们还没有到自救的底线，还有潜力自救，动员大家再努力一下，到明天下午4点，如果那时还自救失败，我们再向外呼救求援。只要大家坚定信心，一定能自救成功。

这是最后一个选择，没法拒绝，全体照办。

最令我服气的是沉稳的苏东，并没有就此打住，他说，咱们现在的自救是冒险，即使留有可调节的余地，也要妥善处理失误可能带来的后果，将冒险的损失降到最低。他把抢时间看得跟生命一样重要。他做了两手准备。他跳下车，拿出自己的卫星电话，给新疆部队的一位首长朋友打电话，汇报车陷冰河的困境，请他务必做好准备，一旦需要，请部队第一时间火速前来救援。

风在吹，雪花飘，他站在风里打电话的形象，令我心里踏实多了，

平素我作为记者采访，先进单位最重要的一条经验就是领导的作用，常说的比喻是，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此时我们这个团队，虽然是临时的松散型团队，可有东升和苏东这样讲究方法、不莽撞的核心人物，我们必胜无疑。

挖冰挖到凌晨两点多钟，因为担心车冻在冰河，那样就更没救了。

为了保存实力，暂停挖冰自救。

这一夜，像梦魇一样可怕。

这是怎样的难熬之夜啊！我1号车和4号车在冰河之边脱离险境，而另外3辆车都在冰河中苦苦挣扎，或歪着车身，或车头拱冰水，隔水相望，心中焦虑无比。又不能过去与他们并肩而战，或刨冰或挖泥，只能望车兴叹，无能为力，若长三头六臂，或有多余的水叉成为我的战袍，我一定蹚水过去，与他们一个战壕，共同战胜严寒，若不能挖冰，至少也给他们一点精神的支撑，与他们站在一起啊！

苏东说：“都过去，行吗？咱俩车在岸上是一个重要的棋子，这是车队的希望，万一都陷落，希望不是更渺茫了么？”

李医生和福民挤进我车，5个人挤在堆满物品的车里，我坐车的中间，我的脚一直没着地，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很难受，却动弹不得，像上刑一般。

李导、大三子和东升、辉哥、夕夕挤在4号车。

而陷入冰河里的人，就更惨了。3号车3人困在车里。2号车朱纲和向导车鲍刚困在车里。他们连眼睛都不敢闭，因为那是在河水中，谁知道老天会使出怎样的魔法？山洪、雪崩，都像魔兽一样，随时可能冲向冰河中的他们；就算他们闭上眼睛，也是高原反应使然。

尖峰时刻

终于熬到天亮。

天公透出一丝怜悯，雪住，风轻，山静。

不远处有3只乌鸦，黑亮硕大，在营地徘徊。可能在等着我们遇难，它们好捡些洋落。

天气影响人的情绪，我感到心里透进一丝光线，对新的一天充满了希望。

我咬着牙，忍着指裂的疼痛，拿着小锅，到冰河边舀上雪水，煮了几盒牛奶，让福民给冰河中的队友带上。

福民和东升穿上水叉又走进冰河，反馈的都是不好的消息。

有的人高原反应严重，闭着眼睛，几近昏迷；

有的人早起竟然大便失禁拉裤兜子、跌坐到冰河里；

有的人因为连续几天大便干燥，肛门涨出几个囊瘤，不敢走、不敢坐，苦不堪言；

沉稳的朱纲竟然大喊着：“我的车就地烧掉，不救了！”

最气人的是高反的小三子无力说话，却能骂人，把老实巴交的由哥气哭了。他俩一起从辽宁朝阳赶来，友情可谓深厚，可在困境中却不能相挽相携，共渡难关。我理解，都是高原反应惹的祸，使人难受，导致精神恍惚失控。

危机在加剧，不仅仅来自陷落的车，更来自队员的情绪。

最担心车轮在冰河冻住，还是冻住了。

1号车和4号车，天刚亮就将车试探着开进冰河，快到河的中间了，又往回开，来来回回多次，把冰都压碎，让里面车出来时不再被冰卡住。

各车断掉的十几根绳子都连接起来了，4号车开始担负起拉拽其他车的重任。这次不是硬拽，而是清理好阻挡车轮的冰块，再用巧劲。

休闲说，我在家都没扛过大米，到这儿还得挖冰。

三毛说：我在家连扛大米都没见过，你以为你是谁啊？在这，没老板，都得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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