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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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子 著

若川怔怔望着六莲的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打开纸包一看,是个手工雕刻的花梨木手镯,上面刻着两只精微的鸳鸯。这手镯,古朴之至,从木心里泛出年深岁久的颜色来。这个信物,显是与爱有关,是老阿婆的遗物,还是吴老伯的家传?不得而知。看来这小姑娘,是真的动了心思。若川拿起手镯,报纸包里又掉出一张小纸条来,见上面写道:

这是阿婆的嫁妆,留下来的,现在送一只给你。不要笑话我。

此时院内小楼里,有工人们的喧闹声,收音机在播放一首五十年代的老情歌,热烈奔放。他抬眼向远处看,岭上的绿树,在夕阳下好似蒙上了一层金雾。岁月,真的是很安宁呀——莫非是在梦中?他望着望着,心里就有惊涛涌起,把他刚刚筑起的一道堤坝,给冲垮了。

24、车祸

次日,若川与小郭商量好,对霍半要使一套软功夫。晚上,就请了霍半,到镇上“福满园”吃饭,饭罢又到“金格格”歌舞厅唱歌。出了歌舞厅,霍半搂着歌厅小姐阿娇,销魂去了。小郭便用摩托载着若川,赶夜路回村。

农历十五已过了好些天,晚上月光不甚明亮,乡路上只一片漆黑。小郭小心翼翼地驾着摩托车,颠颠簸簸地跑着,车灯勉强照亮鼻子底下的一小块。

前几天查账,发现小郭做了很多手脚。若川想:这个鳖场,就像条破船,一面左躲右闪规避着大浪,一面内里又已完全朽坏,处处有不测。这样子内外夹攻,怕是迟早要沉掉。想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拍拍小郭肩膀,说:“过两天,我要找你谈谈。”听若川的口气不寻常,小郭便忙问:“谈什么?”若川沉吟半晌,才说:“我们做人,还是要有个分寸才好。”小郭听了这话,心里一悚,忙说:“助理,你难道……”话未说完,一不留神,没看清前面的路,摩托车歪到了路边。他把握不住,三拐两拐,竟一头栽到下面沟里去了。

两人齐齐地摔在地上,摩托车也死了火。这一跤跌得不轻,所幸沟不深,否则性命都有问题。过了好一阵,小郭才清醒过来,他问若川:“你怎么样?”若川说:“别的没甚,就是胳膊痛得厉害。”话刚说完,觉得右臂又是一阵钻心地痛,便疑心是伤到了骨头,只得咬紧牙关爬起来。小郭有些急:“怎么办?我也走不动了。”若川望望黑漆漆的四周,说:“倒霉!先坐下吧,缓缓再说。”两人就地坐下,小郭恨恨地咒道:“霍半这狗!”

耳边的虫鸣,丝线一样扯不断,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远远地,忽听得像有人在喊,声音细而绵长。若川起先怀疑是幻听,再侧耳听,竟是亦幻亦真。他拉了拉小郭衣服,示意他听。小郭惊疑道:“是山狐狸?”若川摇头道:“不像,是人呀。”两人便屏住气息,细听,果然是人声。这声音,很远,很细微,混杂在虫鸟的鸣叫中,飘飘忽忽。小郭不禁毛骨悚然:“见鬼了吗?”若川哼了一声:“哪会有鬼?”但后背上也不禁起了些寒意。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若川心细,听出来了,原来是六莲在喊:

白助理——郭主管——

那细微的喊声,急切而又凄楚,两人登时都松了口气。小郭大喜,手按着膝盖,摇摇晃晃地站起,大叫道:“在这里呢——”过了一会儿,上面一阵窸窸窣窣响,有手电光照到了两人头顶。六莲喊道:“是你们吗?”两人齐答:“是我们。”六莲就嗔怪道:“怎么搞的嘛?”小郭说:“我没事,白助理手臂怕是坏了。”六莲“哎呀”一声,就拿手电来照,见若川右臂果然是肿了,急得就要哭。若川说:“傻丫头,不要紧的。你半夜三更,是怎么找来的?”六莲迟疑了一下,说:“我在家门口,见岭上有车灯照过来,知道是你们回来了。可眨眼工夫灯就熄了,久久又不见摩托开过来,我就跑了来。”若川说:“我们没大事,你去鳖场叫几个工人来吧。”六莲看看两人的狼狈相,又气又急,想想自己一人也是没法,只能返回去找人。若川忙又叮嘱一句:“跟他们说清地点,你就不要来了。”六莲把头一昂,说:“不,我要来嘛。”就爬了上去。约摸过了个把钟头,三个工人打了火把,拿了手电,一路呼唤着,寻了过来。若川站起身望望,见六莲到底还是跟来了。

几个人下到沟底,把沟下两个伤员搀到路上,又七手八脚将摩托车弄上来,众人就要朝回走。六莲说:“等等。”便拿出带来的湿毛巾,递给两人擦脸,若川便觉清醒多了。小郭喘息着说:“福大命大,阎王爷都不要我们。”六莲嘻地一笑:“我要是不来,他就会来了。”众人便哄笑。

25、煲汤

第二天一早,小郭在村里雇了一辆“三脚猫”(三轮摩托),陪若川去镇医院看了伤。所幸伤势并不重,敷了药,上了夹板,又拿了些消炎止痛的药。医生叮嘱说,隔天换一遍外敷的药,余下只要静养,就能好。这一跤,伤在了若川的身上,却痛煞了六莲。第二天她就去镇上,在一个屠宰户那里买了排骨,煲了一大罐莲藕骨头汤,给若川送来。

若川见六莲提了骨头汤来,很觉过意不去,说:“你这是做什么?又不是大病。”六莲执意道:“吃了总是好。”若川问:“排骨是镇上买的?”六莲说:“是呀。”若川说:“那又何必?排骨那么贵。”想想这两天,欠了六莲真是太多,将来就是用多少东西偿还,怕也是偿不起。

六莲还是第一次来到炮楼上面,见了若川的住处,觉得很是新鲜。她把汤罐放下,寻了碗和匙子,盛了汤,用嘴吹吹,就要喂若川。若川慌忙说:“这可使不得,我自己能行。”六莲嗔怪道:“看你那伤员的样子,怎么弄?不要动了。”若川拗不过,只好任凭她。想到摔伤的那天晚上,就说:“那天也真是巧,偏偏你就看见我们的车灯熄了。”六莲捶了若川一下,说:“你是木头呀,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知道你们回来要晚,我在家门外一直守到半夜。”说着,脸就有些红。若川怔住了,呆呆地把六莲望了许久。

骨头汤是炭火煨的,汤水都煨白了,香气扑鼻。若川一口口地喝着,觉得自己这样子像个孩子,心里不免七上八下,于是说:“你真是,干吗要费事?”六莲顽皮地一笑:“吃骨头汤,长骨头呀。”若川也忍不住笑了。此时窗外秋阳正好,林中斑鸠一声递一声地鸣叫,让人心里熨帖。若川看着眼前的情形,正是人生可遇不可求的,便又想:岁月安宁,也不是不可能的,但一定要有六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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