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敏

姐姐和姐夫是自由恋爱。二十多年前的农村，不像现在提倡恋爱自由，那时年轻人，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恋爱被称为伤风败俗。姐姐和姐夫的结合，不次于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之险。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倍加珍惜。他们婚后从没红过脸，吵过嘴。两人恩爱有加，相敬如宾。连大声说话都极少有。姐姐从不喊姐夫的名字，要是有什么事需要姐夫帮忙的时候，只要长长地“哎”一声，姐夫就应声而到。那种默契，让人看了顿生羡慕。

父亲和母亲感情甚笃，但母亲却喊父亲“挨千刀的”，这个称呼是有来历的。父亲是个大烟鬼，天天香烟不离手，直抽得气管炎长年发作不会好，肺气肿天天不消停。他仍然一边咳嗽一边抽。望着父亲边抽烟边咳嗽的难受样，母亲就会又气又心疼地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就不能不吸？父亲对于这样的称呼，看样子还挺受用，总是嘿嘿笑着表示接受。

叔叔和婶婶的婚姻堪称典范。结婚几十年，无论做什么事，总是形影不离。但叔叔喊婶婶却喊老太婆。我见他们两人下地干活的情景，叔叔总嫌婶婶干活快，一个劲地喊：你个老太婆，就不会干慢些？累着了我可不管你！快到中午时分，叔叔就赶紧催促：老太婆，甭干了，剩下的让我来，你快回家做饭去吧……每当这时，被称作老太婆的婶婶却是一脸幸福状地嗯嗯答应着，一边加快手中的工具，唯恐剩下的活太多累着叔叔了。

姐姐、姐夫的婚姻堪称冲破世俗的经典，但姐姐喊姐夫却是一个“哎”字；母亲时刻惦记着父亲的身体健康，从而骂出个绰号“挨千刀的”；叔叔唯恐婶婶累着，会吆喝“老婆子”……从他们的嘴里，甭说是“爱”字了，甚至连个温柔的称呼也没有。但他们的婚姻却牢固得坚如磐石。

猛然想起一句歌词：爱在心头口难开。那些思想保守的夫妻，由于羞涩或碍于情面，即便胸中被柔柔的爱意填得满满当当，喊出来的，也常常是没有任何亲昵的话，有时甚至是骂人的粗话。倒是那些当街喊“亲爱的”，或天天说“爱死你”的人，喊不了多长时间，婚姻就走向了末路。这些吆喝“老太婆”、“挨千刀”的伴侣，却经得起岁月流年的磨砺。越喊，心中越爱。自认为：或许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心中有爱说不出，抑或是爱在心头口难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