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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向威 我听到了鸡鸣声。这是傍晚。暮色在一群鸡的鸣叫中,醒过来,来抚摸大地一整个白天的晾晒。很难知道暮色是从哪儿一点点来临的,它也许睡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听到一阵错乱的鸣叫声,就慢慢醒来。于是,白天慢慢模糊起来,开始后退,停留在一个同样无人知晓的地方,酣睡或者等待,一切如同暮色。白天过去了,暮色来临,然后是夜晚,或者是深沉的夜滑去,在人们刚刚醒来的时候,看到了窗户上的光亮。一日复一日,人们已经分不清白天夜晚哪个在前哪个在后,也早已忘记了谁在重复谁。 我常常觉得黑色的奇怪。黑色是夜的皮肤。暮色一点点往前走,颜色一点点加深,就是夜了。傍晚就把行走中混浊的暮色甩去而把纯粹的黑完完整整地交给夜。走出屋子,在庭院或者村子的场地上,我看到到处亮起的灯盏,在分散夜的黑。夜晚的颜色就变得复杂起来,它多少掺杂了一盏盏灯泡发散的橘黄的颜色,让窒息恐怖的黑加入了温暖的色泽。我喜欢有灯盏亮起的夜晚,在夜晚的村子里奔跑或和伙伴玩耍的时候,偶尔看到有灯盏在村子各种不同的房间里亮着,心里便变得踏实和安静起来。 那些橘黄色的颜色,最初是由祖母的一盏老油灯散发出来的。现在已难以说清童年时父母常把我送到祖母家的原因了。天刚傍晚,趁着还有光亮,父亲就把我带出粗陋的屋子,向祖母家走去。祖母家其实就是祖母自己。我的到来,会打乱她的寂静,但她也许是不喜欢这种随时都可能降临的寂静,就很高兴似地摸索着站起来,点上油灯,招呼我吃她新做的晚饭。油灯已经破旧了,它一定照过很多地方、很多人的脸庞,现在破旧了,还被祖母细心地使用着。它还能散发出淡淡的光线,围成小小的圈,铺展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一切都被它照耀得温暖起来,包括当时祖母的言语。于是夜晚始终有从窗户飘逸出去的细弱光线在摇摆,油灯让夜色变得可爱起来。 记忆里,村子好像一夜之间就装上电了。也许先前我的贪玩,使得我忽略了这个后来让我兴奋异常的事情。我在傍晚时分回到家,看到父亲正忙碌地在屋里扯电线,他站在高处,垫起的椅子好像因为同时承载了他的高兴,有点儿摇动。我抬起头,仰望着父亲,然后听从他的吩咐,轻轻拉了下灯线。我惊讶地望着高处,那儿灯泡亮了起来。家里一间间屋子的灯被我拉亮后,我站在庭院里,内心充满了喜悦,旁边是两手还未洗净的父亲,还有母亲和小心走路而来的祖母。夜晚已经来临,母亲招呼大家回屋吃饭,我走进屋的那刻,回头看见夜色,在关起的门外,再次改变了它的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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