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立

张衡就像是一个钟表，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

一早6点半，闹钟准时响起，张衡会在床上稍许打盹五六分钟，起床，上卫生间，刷牙，洗脸。7点时，一手夹着个包，一手打着领带，匆匆地走路。到坐车的公交车站，会经过一家卖早点的摊位，那个时候，张衡的领带已经打完，那只原来打领带的手，换作拿那热乎乎、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豆浆。

公交车徐徐开来，张衡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张衡不明白，是不是这个城市太过于拥挤的缘故。这公交车开车的速度是越来越慢了，没走几步路呢，就停了下来。一会，公交车再次开动，还是这样子的摇摇晃晃几步路，又停了下来。张衡有些等不及了，站起身来看。就看到公交车的那面大挡风玻璃前，一辆辆一排排的大小汽车，像列队一样整齐地排在那里，似乎是看不到头了。

现在的每一天，车子都是这样堵着。

在张衡被堵车堵得闹心的时候，腰间的手机有时会响起，唱着“猪八戒找媳妇”的歌，车上的乘客就都会朝着张衡的这个方向看。然后，张衡的脸就微微地有点红。张衡接起电话，又是母亲打来的。母亲知道张衡上班忙，就总找他坐车的时间打来。张衡说，妈，有什么事吗？母亲说，张衡，你在城里过得好吗？张衡说，好。母亲说，你身体好吗？张衡说，好。母亲说，那就好，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吧。张衡就皱了下眉，说，妈，你烦不烦哪，我知道了。电话就挂了。母亲每次打电话来，都是问这么几句话，张衡听得耳朵老茧都出来了。确实，张衡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并不是很好，但他从没想过要回老家。张衡一想起老家的破落他就难受，他无数次地做梦都想着在这个城市站住脚跟。

每一天的公交车，依然是这样地走走停停。

张衡坐在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公交车上，心莫名地有些惆怅。想着念着，看着手表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巴望着车子能快点开动，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就要迟到了。电话再一次地响起，唱着“猪八戒找媳妇”的歌，车上的乘客又朝着张衡的这个方向看。然后，张衡的脸又微微地有点红。张衡接起电话，还是母亲。张衡说，妈，有什么事吗？母亲说，张衡，你在城里过得好吗？张衡说，好。母亲说，你身体好吗？张衡说，好。母亲说，那就好，如果过得不开心就回来吧。张衡又皱了下眉，说，妈，你怎么老是这么几句啊，你不能换点话儿说吗？因为是要迟到了，张衡的心情不是很好，没来由地和母亲说了那么几句。母亲忽然就不说话了，电话挂了。张衡愣在那里，是不是这些话说得太重了？正想着，公交车摇摇摆摆地又开动起来，张衡顿时就兴奋起来，一兴奋，就把刚才的事儿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一天，张衡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想起，好像母亲有一段日子没给自己打电话了。该有大半个月了吧，以前至少三天，电话总是会来的。内线电话又响了，每天，这个电话总是不停地不厌其烦地响着。张衡接起电话，是经理严厉的声音，说，张衡，你是怎么搞的，那份计划书，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啊！张衡一愣，想，昨晚忙到八九点，刚把你要的资料给整理出来，哪来得及做啊。但张衡不能说什么，打工嘛，就是这样子。张衡诺诺着，只好说，经理，我在做呢，我会尽快给您的……

挂了电话，张衡很努力地做着。腰间的手机唱着“猪八戒找媳妇”的歌，又响了起来。张衡一看，是家里的电话，莫名地有些兴奋。一接电话，竟是父亲的声音，张衡隐隐有个不祥的预感。除非有什么大事，父亲是从来不给他打电话的。父亲说，张衡，你妈快不行了，在咱县医院，你赶紧回来吧！短短的几个字，张衡就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塌了！

说着话儿，经理忽然板着脸儿进来了，说，你说你来不及来不及，原来是打电话来不及啊。张衡挂了电话，忽然朝经理一瞪眼，脸上淌着泪大吼一声，老子不干了！说着话，张衡一把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经理，疯了样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