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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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奇物语》
宋词里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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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街的窗
什么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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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街的窗

郁 笛

卧室的窗户紧挨着一条马路。白天的车声喧哗,多数时候我是听不见的,因为这个时候,我一般会在上班或者外出的路上,即使窝在家里,我的注意力也基本上不在窗户外面的这条马路上。况且,站在七楼的窗台,我更愿意把目光往马路对面的红山公园里,那一片高高低低的树梢上望去。我知道,一个汹涌澎湃的季节,已经在那些秘密的时光里出发,或者已悄然抵达。

此刻,春天的暖阳,温热地照在我的背上,仿佛过去那些无数个春天里的悲伤,全都化作了幸福的暖流。我一个人,背对着一个春天的阳光,在她的温热和明媚里,默想着一些遥远年代里的陈旧往事。我想,在一切温热的抚慰里,都容易让人陷入到那些久远的回忆,那些隐蔽在过往里的阴冷、潮湿,积满了灰尘抑或无法修补的记忆,在这一刻,被慢慢地融化了。

有时,你甚至无法阻止这些身体里悄然发生的变化。其实,何止是你身体里的变化呢,你的丰盈抑或凋残的生命影像里,春天,才是你真正复苏的开始。就像没有哪一个春天会拒绝大地的苏醒一样,没有哪一个寂寞的灵魂,会拒绝这些春天里温热的阳光。

我说的是夜晚,一些幽闭的灯光里,无法被开启的另一扇窗户呢。每天晚上,我从红山公园里锻炼完身体,都会穿着一件迷彩背心,汗津津地从山上下来,在明亮的夜晚和呼啸着一掠而过的车辆缝隙里,穿过一条马路,兴犹未尽地朝我居住的小区走来。我像一个多年前就在这里居住的人一样,熟门熟路,打开自己的房门,并轻轻地关上。洗完澡换好睡衣,我会一边拨拉着潮湿的头发,一边走到窗前,看一条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水马龙”。夜色还不曾深深地掩下来,迷离的灯火,就已经蔓延了街道。再仔细看那些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散步的人们,不知怎么,心里便有了一种隔岸观火的感觉了。

想起我刚搬来不久发生的一件事,突然就觉得有点儿好玩了。那是我刚搬进小区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吧,进进出出,我没有熟悉和认识的人,也就用不着打招呼,自以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有一天中午,我胳膊上挽着外套,兴冲冲地往楼上走的时候,在三楼,还是二楼的台阶上,一个穿着红毛衣的老太太正在和她的对门聊天。我就要从她的身边经过的时候,那红毛衣的老太太,用一口纯正的新疆话问我:“哎,你等一哈(下)子,你在几楼住哈(下)的撒!”

其时,我的脚步已经从这位老人家的身边迈过去了,惯性也使我不愿意一下子就停下了脚步。另外,我也不能断定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是这个老太太对着我说的,我还以为这是她和对门的另一个老太太的对话呢。紧接着,那个不依不饶的红毛衣老太太,跳起了脚尖,仰着脖子说,几乎冲着我喊了起来:“哎,问你的呐,你在几楼住哈(下)的?我是楼长!”

我急忙调转了身子,口不择言地(当然也是居高临下地)回答她:“怎么了!”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满。明显感受到这种审问式的盘问,让我有一种受辱时的应急反应。我没有回答老太太的问题,也没有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来,径直往楼上走着。那老太太急了,嘴里念叨着说:“看你还歪(厉害)得不行,看见陌生问一哈(下)子又咋啦吗?”

我没有理会楼下老太太的自言自语。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和不满,故意把脚底下的楼梯踩得更响了,甚至最后,我多少带着几分快意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在那一刻,我有过一个“陌生人”的屈辱,也有了一种对这种“屈辱”置之不理的畅快和豁然。心里面埋怨着,怎么会遇到这样多管闲事的老太太呢?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我在下楼去红山公园锻炼身体的时候,又一次“意外”地遇见了这位身穿红毛衣的老太太。此时,她正弯腰从小区的一个垃圾箱里,吃力地往外掏着什么,另一只手上,是一只被压扁了的纸箱子。她艰难地从垃圾箱里翻找了半天,等到我走进她的身边时,她一脸漠然地抬起头来,似乎并不曾和这个陌生的“大胡子”发生过不愉快的“质问”。我在想,老太太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几天前,发生在楼梯间的那次不愉快。或许人家压根儿就没有往心里去,是我自己在这里小肚鸡肠了吧。

我有些后悔自己那天在楼梯上的态度。仔细想想,一个尽职尽责的“楼长”,一位年迈的母亲,遇到了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尤其是像我长得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大胡子”,问你一句不行吗?不应该吗?

自此以后,每一次上楼下楼,我都会特别留意二楼和三楼间的这个转弯处,特别希望能够遇见这位倚门而立的“楼长”,不要再用她问,我会告诉她,我住在几楼和几号房门。可是这多少天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遇见过穿着红毛衣的老太太。是她在有意躲着我,还是出来进去的时候,刚好都没有碰上过她?

我能够守着的,就是这个临街的窗口了。站在七楼之上,我的视野里有不变的风景,也有时光的匆匆掠过,阴晴不定,明暗交替,这些匆忙里变或不变的恒定法则,更是映照了人生的无常。这个季节里温情的阳光,连绵的春雨,风轻轻地抽打着远处的枝条,忽然一嗓子飘过来的歌声,又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一刻,突然到来的安静和无动于衷,又将使得我忘记了这些时间的存在。

我能够做的,就是每一天早晨去拉开了窗帘,为自己,为这个沉睡的世界,打开一扇临街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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