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亮

孩子生病住院，我待在医院，心情郁闷至极。旁边病室就是肝炎病室，住着一个肝腹水的病人，人极瘦，却有一个极大的肚子，时常在病房里走动，气喘吁吁的，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晚上病床前坐满了人，估计是亲友，还有人在输液室里嘀咕，说着运送、板材的话语，或是安排后事。他那可怜的妻子，从病房走出来就拿手抹泪，接打着电话，说没有办法，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可进入病房，又是满面笑容，在丈夫面前轻声细语、嘘寒问暖。旁边的急诊室里，也是人声喧闹，不时就有刺耳的铃声响起，哭喊的奔跑的，上演着生死时速。在这里，生活撕去了温情的面纱，露出了狰狞的一面。这里，死神时刻在四处逡巡，用它那沉重发黑的翅翼，掠过所有人的脸面。病室里的空气沉闷得如一块黑铁，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我惶惶地跑出了病室。

来到门口宽阔的大马路上，一任冷风穿透我的身体和那颗瑟瑟的心，我该怎么做，我将去向哪里，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惶惧不已。生命为什么如此苦痛？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脆弱至极。暴雪、狂风、大雨甚至霜冻、疾病及种种想不到的灾难都能让它折断倒伏。这脆弱的生命，这凄惶的人生啊。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两边高楼林立，寒风中行人很少，偶尔走过的路人，陌生之中给我极大的安慰。远处的场区灯火通明，还有人在打球，传来篮球的砰砰声，心中有了一些温暖，那些活力矫健的生命，给了我虚弱的灵魂一些力量。远处高楼上的点点灯光，那是一户户人家，那灯光下窗子里该是怎样幸福和谐的一家人，或许围坐了正在吃饭，或许劳碌唠叨的女主人刚刚洗刷了锅碗，在给孩子讲故事，或许正在幸福地看电视。他们怎么能想到，他们的幸福和灯光隔窗飘出，慰藉着一个独行人的心呢。

返回后，旁边那个病室依然灯火通明，许多人围坐在病人旁边，那个可怜的妻子，却扭头朝这面看，隔着玻璃和达儿逗玩，达儿笑着，她也笑着，一个藏起来，另一个就探头找。人生之沉痛压抑，在孩子这里得到释放与安慰吧。

沉船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不错，一个个体的生命是短暂的，脆弱的，稍有不慎就可能瞬间失去。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人类生生息息，代代繁衍，我们虽然死了，可我们的子子孙孙会将我们的基因留传下去，这何尝不是永生呢。

人生，又有何可悲的呢。抖擞精神，昂扬向前，于绝望中保持希望，在苦难中奋然前行，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与价值所在，才是人生生不息、绵延不绝的所在，也才是人真正伟大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