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股份的事情就过去了，王强取代我坐上了董事长的位置。后来王强也当了总裁，再后来又有另外一个人接任了王强的位置，就这么连续换了几任，一直持续到2004年。

这种将帅易位的情形我是同意的，因为我觉得这样换换人、换换头脑的结果也不差到哪去，说不定别人的闪光点会为新东方带来更多的活力。就是说新东方依然保留我的股份，然后我辞去相应的一些职务，认认真真地去教书。如果他们能把新东方经营好，那就继续经营，经营不好呢就让我再回来，也没有时间限制。我的想法就是说如果他们做好的话，我就一辈子不当董事长，也一辈子不当总裁，没有这些职务都没事儿，只要我还在新东方就可以，还能继续教学就可以，当时基本上就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们后来发现，新东方处处都是我的影子，越过俞敏洪根本就不可能的，大家经过体验之后就是这种感觉。实际上，我也不指导他们怎么做，也不便于去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是应该这样做还是应该那样做。那一段时间我就天天背着书包到教室里去上课，讲完一天的课就没了当天的心事。这段时间我心里肯定是有很大的失落感了，被冷落、一种成为局外人的感觉肯定还会有的，就觉得当初把这帮家伙拉进来是不是错误的，有那么一段时间真的是后悔死了。思想斗争的结果就是认为当初真不应该把他们叫过来，没想到惹出了这么一个结果，因为我当时根本就看不到前途，也看不到下一步发展的方向。

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离开新东方，因为都知道新东方日后的发展潜力还是巨大的，大家还是都很爱惜新东方这个事业的。我们当时做了一件特别默契的事情，所有吵架的事都是关起门来内部争吵，在面向学校的老师的时候，我们还是表现出无比的团结，是一个积极向上、亲密无间的领导班子，当时身边的老师根本不知道我们在吵架。

当时吵，主要是一些小股东联盟跟我吵，而且这些小股东联盟还老是变换阵营。比如说有的时候是王强跟徐小平站在一起，在另外一个问题上，王强又跟我站到了一起，在其他的问题上，我又跟新东方的另外几个人站到一起，联盟阵线特别的乱。

所谓的争吵实际上是在争论，无限地争论，表面上是为了新东方的前途，实际上是为了各自利益的保证，基本上都是这个关键原因。争到最后一直没有结果，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的定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总之就是乱套了。

到了这个程度，那么原则上就应该散伙了，没散的原因就是因为背后新东方还在蓬勃发展。普通的老师肯定都不知道这一事件的实情，当时新东方还以每年百分之四五十的速度递增。所以，学校欣欣向荣的背后，谁也没发现矛盾正在内部悄悄地积累着。

我们都知道任何经营管理中的为吵架付出的成本都很高，新东方也不例外，精力放在了内耗上，必然会在其他方面有所减少。但这个吵架的成本新东方还付得起，就是这样的一个概念。

当时的运营班子实际上就是我一边吵架一边还管着老师们，就是我面对老师的时候绝对不会让老师们知道我们背后在吵架的事情。通常我们白天吵完架，晚上还会在一个团队里出去做演讲，一演讲就是同学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共同做大、做强新东方的自豪感，就是这种感觉让我们这个团队没有分裂。所以不管谁在重要的岗位上，都还是做了一些积极的、有利于大局稳定的事情的，但是当时吵得还真的是很厉害了，到最后已经觉得有一点水火不相容的味道了。

后来总裁的位置就在他们中这么转啊转的，就这么吵啊，转啊，来回往复，迎来送往的，大家都很不开心，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2004年。

到了2004年的时候，当时的新东方总裁既不是王强，也不是徐小平了，而是另外的一个人。做到最后，不管谁上来，做的事情大家都不满意，不满意最后的结果就想把他推翻。推翻以后，无论曾经在位的，还是下野的，他们都说，董事长、总裁这活都不是人干的事情，谁上去谁倒霉。

我当时还占了45%的股份，但坦白地说我不想动用这个权力。我当时有一个比较清晰的思路：我们吵归吵，但谁都没有伤害新东方业务这一块的重大发展，也就是说我们的员工不知道我们吵成这样，完全不知道。我下来就下来了，但是我们要想办法把新东方弄好行不行？我觉得我们这一帮哥们儿在一起不容易……

最后我们这一帮人做得还是挺不错的，大家都耐下心来，虽然也吵架也争论，但最后慢慢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融合。到2004年年底的时候，新东方的整改基本上结束了。从2002年到2004年，新东方的总裁和董事长都是别人在当，他们轮流当，轮流坐庄，一个人上去做了几个月之后就说，这位子不是人坐的！就换了一个，换上去做了几个月之后又说不是人做的……到了2004年年底的时候，终于又回过头来说，老俞啊，这个董事长和总裁，发现没什么意思，还是你回来当吧！我说，回来可以，但我们得有一个规矩了。我非常尊敬我这帮朋友，也特别怕他们，因为他们一讲话滔滔不绝，还全是引用西方思想之类的，我就特别自卑。我说，你看我们不容易，闹了这么多年还没散，让我上来也可以，但是为了保持新东方的稳定发展，两年之内不要再让我下来了，好不好？

有话就要说而且要当面说

这四五年我跟这几位创业伙伴们的关系确实很紧张，虽然我们也在一起吃饭，也在一起聊天，还在一起吵架，也觉得里面有了很多隔阂，但是我们仍然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大家在一起合作创业的时候，可以在里面当着面指着鼻子骂，但一出那个门，大家说的全是好话。新东方就是这样的，我们把办公室的门一关，在里面吵得死去活来，掀桌子、摔东西，但一出去演讲，学生们发现我们就是天衣无缝的哥们儿关系。因为你当面把话说完了，背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所以很少会在背后再去说坏话。这一点很重要，尤其是大家长久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有这一点。大家还在新东方干着自己愿意干的事情，领着新东方的工资，到年底就是拿点钱分红，还是有点工作的乐趣的，大概就是这样的。

那么吵架的时候有没有撕破脸皮说的话非常难听的情况呢，这种情况还是有的。有的时候争吵基本上有向这个交恶的边缘靠近的危险，但是大家都没有真正撕破脸皮。之所以有这样的顾忌，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我刚才讲的，卢跃刚坐在边上看着我们，听着我们的争吵，所以谁都不敢太野。我也不敢太野，野了之后的结果肯定是不妥当的。因为我们都知道卢跃刚是个作家，他来新东方就是要写新东方的，不管我们怎么吵，我们的言行都会在他的书中如实地被反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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