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二题

阮文生

虾子炖辣酱

一小碟红辣酱，在席尾送来了。整个桌面大放异彩，像是一幅画，在准备印章了。有人脱口而出，辣椒酱好！满桌的货真价实，让酒足饭饱的食客们很是兴奋。

辣椒酱是个好东西！对于徽州甚或更远地域的饮食是至关重要的。毛泽东喜欢辣椒是大家都晓得的，这当然与湖南分不开。四川湖北一带的人爱辣子，也算是高山打鼓声名在外。我们家乡紧邻徽州，基本与徽州无大区别。辣椒做成酱，与各类烹饪的接触面更加深广。它不仅在色彩上形成强势效果，还可以对一些食品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我家常有的菜是虾子炖辣酱。一蓝边碗干虾倒上红红的辣酱，直接放到饭头上，饭好了这道菜也好了，不必另起锅灶，很省事的。煮饭的过程中，浓浓的香味会走漏消息，热辣的气息，飘得满屋都是，甚至飘过院墙，跑到邻居家里或者外面正经过的行人的鼻子里，惹得人故意高声叫着，虾子炖辣酱好啊！姐姐开始不敢吃，吃一点脸就红了就大汗淋漓，然而后来竟离不开了，她比家里谁都喜欢这道菜。再好的菜，对她都没有虾子炖辣酱痛快。我到了屯溪，饭店里是没这道菜的，可我们还是把老家的做法带来了。朋友对这道菜是新奇的，不晓得虾子可以这么搞。其实妙处就在这里，河虾的鲜美与辣椒酱配对，真是找到了对手，说是珠联璧合，还是刘关张火热的大结拜，都是没说过头话。河虾，辣椒酱，互动互补的声势，多少人为之面红耳赤大汗淋漓，这紧急这情形真是遇上了千军万马了！

干虾，辣酱，非常原生态，没有过多的手段和加工层面，一点现代工业的痕迹都没掺和进来，比如味精。辣酱里已经放盐了，所有的一切就齐全了。真可谓万事齐备，只欠东风。锅灶下点把火，美味就徐徐飘升起来。

熏鱼

喜欢吃鱼与小时候的饮食有关，比较起来我的家境还可以。那时再没有菜，小鱼小虾是少不了的。一个小镇上的孩子，能有什么供他选择或挑剔，有鱼吃很不错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而鱼则奠定了还未成型的饮食底色，并且一直伸延到现在。

有条件吃鱼，是因为我们那儿有升金湖。那是个不小的淡水湖，浩浩荡荡地连着好几个县，不知养活了多少人。升金湖名字的由来，就是湖里产鱼的价值日达升金。煮鱼腌鱼煎鱼，鱼的做法很多，其中米粉煎鱼和饭店的熏鱼很类似。新鲜的鱼稍稍腌一下，沾着米粉油煎，不带一点汤汁。我回老家，母亲晓得其他的土特产我不感兴趣，她亲自做的熏鱼我是不拒绝的，她的口头禅是带回去给伢吃。母亲做的熏鱼焦黄里带着少许的黑片，是米粉或鱼肉吸足了火力而呈现的颜色。黑片是先行者，只有它出现了，焦黄才能大面积到达。这必不可少，弄不到这个样子，熏鱼没到火候，到了这个程度，发黑的部分仍然香酥可口。焦黄和黑之间存满了大量美味，多一分或少一点都是不行的，母亲在这两者之间把握着，过头不到位从没有过。母亲围着围裙，在灶台上上下下地照看着。窗子里来的风拂动着她的满头银发，端庄红润的面庞，被日光画出了线条明晰的轮廓。她站在锅台边，守护着锅里的动静，隔会儿翻炒一番。一个母亲对儿子及儿子一家的精心守护常备不懈，拿起来就是。

一大钵子熏鱼往往是几锅才能做成，通常是晚上做好，我第二天带走。塑料袋包好后，再用报纸包，到了屯溪从包里拿出来，报纸已经油透了，浓香扑鼻。儿子早已眉飞色舞地等在边上了，我就丢一句，这是奶奶带给你的。熏鱼能存放，就是大热天连着放几天也不会坏的。配点青菜，就是一顿美餐。熏鱼常常让我重温刻骨铭心的亲情和乡情。

散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