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韩乃寅长篇小说《七七级》

何光占

1977年作为时间的存在已经远去，那火热而又迷茫的独特社会景象早已植入了国民的集体意识之中，哪怕一粒尘埃落入其中也能碰撞出接连不断的共鸣。

韩乃寅先生的长篇小说《七七级》以文学的真实记录下了那看似光怪陆离却真而又真的1977年。这一年恢复了因十年浩劫而耽误了的全国高考，许多人因此改变了生存状态与方式。当人们羡慕七七级的大学生时，七七级的大学生们还不知道自己正踩在时代一再变迁的急速轨道上。

这就显示出了《七七级》所彰显出的复杂性，已不再是情感共鸣所能概括的。

因此，《亚洲周刊》在评选“2012年亚洲十大华文小说”时将其入选，入选理由是：小说记录了七七级成长的精神空白，缺乏对时代政治的批判性反思。

不难看出，《亚洲周刊》是从政治学、社会学角度进行评价的。作为一部正在改编电视剧、影响广泛的小说，除此之外还应该有其他的解读方式。

作为小说的主人公，郑风华是那个年代有理想有热情的青年代表，要以教育事业为切入点，为国家为民族复兴尽一分绵薄之力。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类似于“为国为家”的士子情操，这种情操在历史进程中一直不曾断裂过。郑风华在百废待兴的1977年自然不必走到刀与枪的对面，但他的拼劲还是那种“为天下行”的劲头，只不过新时期有新方式而已。

在这种劲头下，郑风华与黄夫子、韩小东结成“七七三兄弟”，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以挽救当时千疮百孔的教育事业为己任，进而实现民族复兴。哪怕后来三人分开，各自走向了不同的社会位置，也依然如此。韩小冬在中文系里的捣蛋别有一番风趣，他尖锐地直言直语，也正是源自于他的敢担当，更是对十年假人假事横行的厌弃。黄夫子身上的士子气最为浓烈，从外号就看出，他虽正直却有些执拗，一直身体力行，实践着自己的教育理念。他是士子情怀最直接最强烈的代表，对时代的不端有着极为本能的抗拒。

作为工农兵出身的老师，郑风华初恋情人、现在的小姨子郝美丽，在郑风华的帮助下一再认识到自己是时代的不合格产物，才奋发图强成为了一个教学技能过硬的人。她的转变正是在郑风华的感召下发生，最后成功的。

也就是说，三兄弟的激情与理想不但在支撑着他们自己，还在影响他人。如此，还能说那代人精神空白吗？

郑风华后来给市委书记王显贵当秘书。虽然郑风华是在配合王显贵的工作，但他一再提出自己的观点。王显贵与他一拍即合，共同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情。这时郑风华也在对政治气候进行思索，也就是说不需要他说什么，做即可以。

这样，还能说那代人对现实缺乏反思吗？

人是时代造就的。七七级是十年“文革”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年龄差距、知识结构差距极大，这也注定了他们不同于以前或以后的天之骄子们。小姨子郝美丽教姐夫郑风华上写作课，韩小冬与义兄黄夫子之女娟娟热恋，这是当代人不敢想象的事情，却是当时正常而又滑稽的现象。

这不能归咎于精神世界的空白，这是人之常情，若有血缘关系则是另外一回事。郝美丽与郑风华没走到一起，是因为郝母的“姐姐没嫁出去，妹妹就不能嫁”的传统观念造成的悲剧。郑风华与郝美丽一直在煎熬中克制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克制也使得他们是自身悲剧的制造者。这种悲剧既让人叹息，也让人想到了传统伦理美德。他们是“冰心落玉壶”式的伦理清洁者，清洁得让人纠心。如果说这是错误，那只能说是情感生活常识的空白造成的。

理想、激情、迷茫、怪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奇特”的七七级。

作为长篇小说，《七七级》的情节流动畅达，详略得当，语言简洁工整，质朴生动，人物形象鲜活丰满，真实感强烈，43万言之中绝不使用一点写作花样，委实耐读，完全可以说，这是一部难得的现实主义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