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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肥为美 王太生 秋天的蔬菜以肥为美。杨贵妃青菜、李逵萝卜、鲁智深红薯……肥厚、多髯须,颜色和体态也到了一年中天庭最饱满的时候,圆润而富足。 胡萝卜的黄,鲜艳的橙黄。一根粗硕的胡萝卜,像寥寥几笔水墨小品,斜依在一圈又一圈清晰年轮的白果树砧板上,用张小泉菜刀轻轻切片,一片一片,铺了满满一碟,水盈的橙黄,显现出来。 杨贵妃青菜的绿,是一种翠绿。裹紧的叶片,一瓣一瓣地掰开,泡在清水里洗,会看见叶片上,分布阳光岁月的奔跑经络。茎是浅浅的碧,玛瑙和绿玉的颜色。这样的翠,又让人想到沈从文《边城》中,一个小姑娘的名字。 我所在的小城,从前有家老字号的“翠绿饭店”。小时候,过生日,外祖母总要领我到那家百年老店吃早茶。店里的翡翠烧卖,馅就是用肥厚青菜的叶和茎在开水里淖过,剁碎,再放在大铁锅里,掺入木耳、茶干丁,用素油煸炒,再上笼蒸,热气袅袅,做成好看又好吃的淮扬细点。那时候,心有疑惑:那个饭店的名字,怎么不像“富春”、“功德林”等老店那样,叫着顺溜、文绉绉的,偏偏叫“翠绿”?现在想来,一家地道的平民饭店,与稼穑、粗疏有关,它是抓住百菜之祖的青菜,倾心于那一种绿,充斥农耕时代的市井味道。 李逵萝卜,红萝卜、白萝卜也是圆胖的,酷似发福男人的水桶腰。红萝卜被切成六瓣腌萝卜干,一串串晾晒在绳子上,红与白的对比,搭配得如此赏心悦目。还有一种青皮萝卜,也是在秋天的时候上市。人们管它叫青皮萝卜,其实是一种绿皮萝卜,青比绿称呼更儒雅些。那种绿,可真是耐看,从浑圆的两端玉白色开始,往萝卜腰身蠕动,就渐渐地变绿,淡绿,是翠绿的稀释。一只青萝卜,绿中透白,看着这样的萝卜,你都不忍心咬上一口。 肥美的蔬菜与人邂逅。我乡下的朋友王小二早晨起来在萝卜地里摔了一跤。绊倒王小二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一只大青皮萝卜,王小二爬起来一看,眼珠子惊得老大:乖乖,好大的一只萝卜!那只萝卜,拖拽长长的绿缨,像女人散乱的长辫子,半截身子裸露在泥土外面。王小二开心死了,手忙脚乱,把萝卜抱回家——那只萝卜,足足有十一斤重。 王小二在地里种萝卜,怎么也想不到碧绿的地里会冒出这么一只大萝卜。一般情况下,萝卜的个头和体重不会超过二斤,也不知道,这棵壮硕的大萝卜是什么时候长成的,一只萝卜不知啥时候,躺他家的地里,呼噜呼噜睡觉。 鲁智深红薯也不例外。一次,我和同事老杨下乡钓鱼,老杨钓上一条大鱼,那条鱼蹦跶着,老杨腾不出手摘钩,我帮老杨卸下那条鱼,低头一看,脚下是一片红薯地。无意中用手拨开密密的红薯秧,用手指去刨。嗬,刨出一条大红薯,正像婴儿一样,熟睡在密密的土层里。刨一只大红薯,圆滚滚的红薯有二斤多重,我在红薯坑里放了五个硬币,比捡到一千块钱还要高兴。 当然,还有修长的腌菜。那样的叶和梗,抱在怀里,长可曳地,潺潺着流动水意,折弯即破。 与青菜有所不同,腌菜玉树临风。不是每一棵青菜,都可以长成腌菜。只有那些肥硕的,被农人挑出来单独栽,小时候,外祖母总要请人挑来一担,晾在家门前的一条绳上,在秋阳里吹晒,待到渐渐风干,码上盐,腌在缸里。 肯定的是,蔬菜的颜色是浑然天成的。大白菜的白皙,没有略施脂粉,瓷一样的白,玉一样的嫩黄,捧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样的颜色,在北方,将会在一冬天收藏,抚慰视觉,熨帖辘辘饥肠。 蔬菜的体态是真实的,不遮不掩。先天的肥胖,从泥土里钻出来,长着、长着,就长成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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