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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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洞房”探源
为心灵种棵树
石榴篇
转瞬便是沧桑
《字字锦》
菊 花
双鹊月宫盘龙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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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篇

胡竹峰

河南石榴,名满天下。汪曾祺说的。汪先生没口福,他在北京吃到的河南石榴,粒小、色淡、味薄,后来在文章里感慨“盛名之下,其实难符”。估计汪先生吃到的是“赝品”———冒牌货!我买的河南石榴就不错,颜色红紫,一个个仿佛婴儿脑袋,打开后,艳若红宝石,有华贵之美。

名满天下的河南石榴,实则白马石榴。三国魏时洛阳白马寺前有大石榴,京师传说“白马石榴,一石如牛”。我在偃师吃过白马石榴,的确好吃。我在成都吃过会理石榴,西安吃过临潼石榴。这些地方的石榴极大极甜,一掰两半,满瓢晶亮,至今难忘。

我们安徽的怀远石榴,也是名品。

秋风起兮,石榴上市。这几天走在街头巷尾,到处是卖石榴的果农。挑担的,开车的。我喜欢挑担的果农,如果挑担里还有三五枝石榴树枝,越发觉得有生机,好看。

秋天的水果,我总感觉口味浑厚一些,譬如石榴、柚子、柿子之类。春天的水果,我总感觉口味单薄一些,譬如樱桃、草莓之类。

石榴籽分白红两种。两种都好看,白石榴仿佛白娘子,红石榴好像红孩儿。吃起来,还是红石榴滋味更好,爽脆嫩甜,白石榴稍微寡淡一些。当然,这是我的感受。在民间,白石榴被称为“大冰糖罐儿”。许仙娶了白娘子,掉进了“大冰糖罐儿”。可怜多情女偏逢薄命郎,弄得永镇雷峰塔下。

红石榴之红,分酒红血红玫瑰红。酒红如葡萄酒,红得艳;血红似血,红得烈;玫瑰红最好看,玫瑰红的石榴籽藏在茼萼里,风情万种的样子,风情万种得欲说还休。

不是什么水果都红得风情万种,更不是什么水果都红得欲说还休。苹果红得风情万种,但欲拒还迎,格调低了。樱桃红得风情万种,但红得太嫩,止于风情,多了风雅。西瓜没能红出风情,红出了滥情。亏得还有石榴红,好看又好吃。

石榴很入画。我见过徐渭的《石榴图》,他还题有一首诗,别的都忘了,只记得“颗颗明珠走”一句。徐渭画的石榴,写意,“明珠走”三字更是写意———写心中意。画面中枝叶倒垂而下,一颗石榴成熟裂开,笔墨有书家气息,格调比其《葡萄图》更高。

不管是红石榴还是白石榴,吃在嘴里,恍如一片冰心在玉壶。

小时候不喜欢石榴,粒小味寡,弄得一嘴籽乱窜,得不出多少味道,远不如西瓜、苹果、梨子、哈密瓜吃得痛快。现在年岁大些,才有了吃石榴的心境。

童年之际,喝过一种石榴酒,清爽香甜。因为过年,父亲破例让我喝了三杯,现在想来,还觉得美味。

前天晚上回郑州,火车一夜听“况且”。有人造句说:

火车经过我家边上,况且况且况且况且……

还有人在文章中写道:

京剧刚一开始,就听见“况且,况且”的锣鼓声。

一夜况且多,旅人莫奈何。没休息好,今天上午就赖床。这是借口,其实即便休息好了,我也经常赖床的。赖床又不是赖账,怕什么!赖账又不是赖床,不怕么?也有人赖账如赖床,任由日上三竿,拖到日落西山。

起床后去买菜,看见路边有人卖石榴,选了三个。不知道是我眼光太差,还是石榴向橘子学坏了,竟也金玉其外。回家后打开来吃,苦且涩,粒小核大。苦倒也罢了,反正没少吃苦,不在乎多吃个三五次,涩实在不好消受,吃了几口,只能扔掉。

苦瓜卖苦,香芹卖香,甜品卖甜,快餐卖方便。苦瓜不苦,香芹不香,甜品不甜,快餐不方便,都是次品。

石榴的味道,我喜欢的是甜酸。甜中有酸,甜非得盖过酸,酸也不能过于低眉顺眼,隐隐反抗才好,酸得“小荷才露尖尖角”,甜才能“立上头”。

小时候吃过各种水果,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很少吃石榴。石榴在我家乡,并不如桃、梨、枣、葡萄一样多见,颇有欲吃而不得之恨。

我自家院子外,种过一棵石榴树,每年挂果,可惜生得小了,黑且瘦,没人想过去吃,任它挂在秋风中老去。

每年石榴花开的季节,坐在院子里,能独得一份好心情。暑热初至,阳光如瀑,看蟪蛄在花叶间沙沙振羽,至有情味。

汉时石榴从西域传来中原,南北朝大概已经普遍栽植了,很多女子所穿的大红裙子上绣有石榴花。梁元帝萧绎《乌栖曲》中有“交龙成锦斗凤纹,芙蓉为带石榴裙”的句子。

到了唐朝,人们将红色裙子一律通俗地称为石榴裙。据说唐玄宗下旨文官武将见了杨玉环一律使礼,众臣无奈,见到杨玉环身着石榴裙走来,纷纷下跪。这一拜,千百年来,多少英雄好汉拜倒石榴裙下,成了“花边之臣”。

《会理州志》中有段记载有意思:“榴,则名曰若榴,曰丹若,曰金罂,曰天浆,曰朱实,曰朱英,曰金英。”

若榴如野兽之名,丹若是美人之名,金罂者,金发婴儿乎?天浆是佳果,朱实、朱英、金英,殷实人家三姐妹。

会理石榴中最大者重过两斤,那是石榴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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