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园

周日下午。支好自行车，我冲看车老太说声“回来交钱”，便随熙攘的人流拥进商场。然而，出来时翻遍全身上下，那串钥匙——车上的、门上的，没了！“找不到车钥匙了吧？”猛抬头，看车老太笑眯眯站在面前，看我身上地下乱翻乱瞅。“劳驾您再帮我看会儿，我可能刚才买东西把钥匙忘柜台上了，去找找。”我说。“好。你去吧。”老太古怪地笑着冲我摆摆手，不过我倒没多想什么，匆匆回到刚买东西的柜台边，上上下下看，小心翼翼问冷眼望我的售货员：“您见到串钥匙没啊？我……”“没有！”

商场总服务台。我说：“……能不能广播一下，这串钥匙……”登记。喇叭里播出“寻物启事”后半个小时，仍没见举着一串钥匙的男或女走到总台冲焦急的我说：“嗨，老先生，这串钥匙是你的吧？”我失望，满脑袋尽是自己沮丧着脸别门撬柜子的镜头。不过，当我踽踽地走到自行车前时，看车老太笑迎我走来关切地问：“没找到吧？”“嗯。”“你钥匙啥样？”“是一串。有车上的，还有……”我委屈，絮絮叨叨对她讲那串钥匙有门上的有柜子上的有办公室的，甚至还告诉她丢了那串钥匙无疑要撬毁许多锁。老太同情地望着我，不时关切地嗯一声，即便有人推车走时，她也快步上前收钱，然后又折到我身边，听我絮叨。那情景，事后常让我想起祥林嫂对人家讲阿毛的故事，招人同情、叹息。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我失望得几乎要掂砖砸车锁时，老太忽从兜里摸出串钥匙，在我眼前晃晃，问我：“这是不是你的啊？”“是！是啊！”我惊喜，伸手去抓，老太的手却缩了回去，“实说告诉你呀，是我发现你的车没锁帮你锁上的。我们这儿有规定，凡是没锁的车都要交治安室处理的……如果这样，你今天不但骑不成车，人家说不定还罚你哩！十块，二十块，心疼不？”“太谢谢您了大娘！太谢谢您了！”我真不知该怎样谢她才好了，不住嘴说。“别介！咱一把钥匙按五毛算吧，一、二……七把钥匙，五七三块五，嗯，四舍五入一下，你给我五块得了！”“中中！”我忙不迭说。当时，我想都没想那算术是什么逻辑，只是想只要能找到钥匙，几块钱算什么？

开了锁，我跨上车，仍忍不住回头冲老太致谢。而当我正准备离去时，她却倏又叫住我，再次叮咛：“以后可要注意呀老先生，今儿算我心软，要是让治安员把你的车推走了，最轻也得‘扎’你一二十块呢！”“是啊！是啊……”我说。

当晚，我失眠了，脑海里不时浮现存车老太慈祥的面容。老太真好呀，真的！若不是她，真不知我要撬坏多少把锁呢。想着想着，我下意识地从衣兜里掏出那串钥匙攥在手里，这才甜甜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