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祧

过了秋分，昼短夜长，是读书人的黄金季节。

如果你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漫漫冬夜就不会觉得漫长、严寒，只会觉得倍加亲切难舍。其时，市井消歇，千门闭户，车船停靠，万籁俱寂。没有了喧嚣，没有了吵闹，于是，静下心来，翻开书本，融入宁静，先享书香，再入梦乡，简直是神仙般的快乐生活！

读书和很多事情一样，是会上瘾的。不愿读书的人，或者说对书确实读不进去的人，那只能说他是一个没福之人，不会享受生活，享受人生。读书就像交朋友，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交往，慢慢地我们就会发现，书不仅能给我们知识，还能潜移默化地升华我们的道德修养，特别是能够给我们快乐。书读到忘情处，就会忘记饥饿，忘记冷热，忘记荣辱，忘记时间。我小时候读《西游记》，就痴迷到了物我两忘的地步。早上带了书出去，读到天黑看不清字了才想起来回家。书，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它从来不会烦你，对你百依百顺，亲你善你，让你开心。

南宋诗人尤袤云：“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我的体会和他稍有区别。一般而言，如果饥了，冷了，我该吃饭吃饭，该添衣添衣。就是说，我不会想到以书去御寒挡饥，但当我把书读进去的时候，我会忘记了饥饿和寒冷。特别是读中国和世界文学名著，我会跟着书一起哭，一起笑，如胶似漆，绸缪缱绻，犹如走进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长夜在如醪、如恋中过去，疾如闪电，不知不觉就已天明。

小时候读了很多古人读书的故事，如孙康映雪，车胤囊萤等。这二人的故事虽然涉及夜读，但更大的意义和亮点是励志，即赞扬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同样西汉刘向《说苑》里的《师旷论学》，也说的是励志。不过它偏重于老年励志，即学无止境，学无老少，任何年龄都应该抓紧学习。但是，因为文中有“炳烛”二字，一些人便误以为是在说夜读。邓拓先生即是其中之一。他在《生命的三分之一》一文中说：“‘晋平公问于师旷曰：吾年七十，欲学，恐已暮矣。师旷曰：何不炳烛乎？’在这里，师旷劝七十岁的晋平公点灯夜读，拼命抢时间，争取这三分之一的生命不至于继续浪费，这种精神多么可贵啊！”

为了正确理解邓拓引用的这段古文，这里不妨把《师旷论学》续全：

“平公曰：‘安有为人臣而戏其君乎？’师旷曰：‘盲臣安敢戏君乎？臣闻之：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炳烛，就是点烛。但当时所称的烛，只是火把而已，还不是后来的烛。“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的意思是，晚年爱好读书，就像点燃起火把一样明亮。点上火把比起摸黑走路，究竟哪个好呢？这里边显然没有“点灯夜读”的意思。所以我只能说，邓拓先生在这里的立意是好的，但望文生义了。

这几天夜夜读《燕山夜话》，受益匪浅。指出文中的一点疏漏，也算是夜读中收获的一个副产品吧。白璧微瑕，一点都不影响《燕山夜话》作为杂文经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