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郑风 上一版3  4下一版
连 载
博古斋
新书架
养生堂
博古斋
小小说
市博精华
散文
lh3b50
      
返回主页 | 郑州日报 | 版面导航 | 郑州晚报      
上一期  下一期
连 载

8

“那时候抗战刚结束,古董在河南民间散落极多,市场非常混乱。黄克武这个人,疾恶如仇,手段苛烈,身上还带着功夫。他到了河南以后,有心快刀斩乱麻,一口气接连挑了好几家有名的铺子,寻回了五六件文物,声威大振。河南古玩界的人非常紧张,七家古董大铺的掌柜联手在郑州最有名的饭庄豫顺楼办了个赏珍会,请黄克武出席,意图钳制他的滔天气焰。”

“那么这场赏珍会上发生了什么?”

钟爱华露出遗憾神色:“只知道一开始黄克武大占上风,连破十宝。七家大商铺的掌柜抵挡不住,连夜从开封请来一位绰号阴阳眼的高人,上了三楼,与黄克武斗了一出刀山火海。据说这位高人以绝大代价,终于逼住了黄克武。黄克武之前话说得太满,只得黯然下了豫顺楼,连夜返回北平。而刘一鸣那时早已收复陕西群雄,在五脉恭候大驾。这掌门之位,自然就落到了红字门手里。”

“那个高人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这人什么来历,什么身份,没人知道。唯独有一点,他天生一对阴阳眼,能看透黄泉来路。可惜阴阳眼当天回到开封就死了,那七位老掌柜如今也都过世了,亲历者只剩黄克武一个人,再详细的故事,恐怕只能去北京问那位黄老爷子了。”

就在这时候,车子速度忽然降了下来。远远地可见到一个村庄, 大概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我和钟爱华抓准一个卡车转弯减速的机会,先后跳了下去,我们俩等到车子开远,猫着腰一路从麦田里趟过去,故意划了一道弧线,从另外一个方向钻进了村子。

月光很亮,不用仔细辨认也能看清环境。这村子估计是老自然村,欠缺规划,里面大多是红砖瓦房,也夹杂着几间歪歪斜斜的土坯屋,东一间,西一间,非常散乱。大部分村民都已经睡去了,四周静悄悄的,连狗叫的声音都没有。

我站在路中间,指给他位于右侧的一间农家小院。院子外长满青苔的土坯墙壁很低,发情的公猪甚至可以一跃而过。钟爱华趴在墙头往里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12.在造假窝点掉进了瓷器堆里

寻常的农家小院里,都是些猪圈鸡舍,堆放农具蔬菜之类。而在这个院子的空地里,堆放的却是密密麻麻的瓷器!在瓷器堆旁边,还有一个用塑料布和木杆扎起来的简易工棚,里头搁着几件铁锅、铁棒、小锤、几张锉纸和一个盛着半桶干涸泥浆的塑料大桶。

“这都是干吗用的?”

“铁锅用来烧酸,铁棒和锉纸用来磨边,小锤可以造出缺损效果,那个塑料大桶是用来上泥的。一件瓷器从窑里出来,先要咬酸,然后磨旧,必要时还得故意缺上一角,造成残缺效果。都弄好了,抹上泥土,扔到墓土里去养着,基本上就能糊弄住大部分人了。”

钟爱华摘下相机,嘁哩喀喳开始拍起来。

“省着点胶卷,咱们去找找造假作坊的厂房。”

钟爱华一听,大为兴奋,连声问怎么找。我用力跺了一下脚,脚下路面被跺起了一团土尘:“这儿有路标。”

这里的道路都是黄土路,一下雨就会变成泥浆,再被自行车或拖拉机那么一轧,就会变得坑坑洼洼。车辙附近的黄泥里,夹杂着一些细白的土壤颗粒,两者颜色分明,有点像是黄酱里掺了一勺白糖。

“古董界有句话,叫作假不离真。造假的地点,一般都不会离真货的产地太远。这是为了保证土质和自然环境相仿,最大限度模拟真实。这个村子既然造瓷器,说明一定是紧邻一处著名古窑,这样才能保证品质一样。烧瓷器的第一步,就是把瓷土研磨澄清,筛成瓷粉,然后再捏成泥坯。这一个环节会产生大量粉尘,飘得到处都是。所以当作坊把需要做旧的瓷器运来这里,一路上不可避免地会有瓷粉末抛洒出来。”

我们在村子里摸索了很久,中间有好几次跟丢了白粉痕迹。大约到了凌晨两点的时候,我们终于锁定了作坊的位置。

在这片区域最靠近村子的地方,有一栋二层小楼,样式还挺新,门口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顺州汝窑研究所”。我一看这牌子,心中顿时一片了然。

原来这里是顺州啊,难怪了。

我一直怀疑这里挂靠着一个著名瓷器品种,现在看来,主要仿的居然是汝瓷!汝瓷位列五大瓷之魁,传世极为贵重,素有“纵有家财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顺州就在汝州旁边,两地土质相仿,这里出的瓷器,往往也被刻意称为汝瓷。这个村子,应该就是顺州下辖的某一个村子。

钟爱华朝作坊方向猫着腰摸去。我们俩猫着腰,屏住呼吸朝前蹑手蹑脚地走去,很快攀上河边的一处小丘陵,丘陵的另外一侧下方,正是那一排大小不一的馒头窑。

钟爱华爬到一半,突然脚下一滑,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他,结果我们俩同时失去平衡,朝着地面跌去。这边紧靠着馒头窑,摆有四五条木板架,上头堆放着一大堆晾着降温的瓷器,大大小小琳琅满目。我和钟爱华跌落其中,正好似是两头疯牛冲进镜子店,顿时推金山,倒玉柱,木架一散,噼里啪啦撞碎了无数瓷碗、瓷瓶、瓷罐、瓷盏、瓷杯。

这一阵响动在黑暗中不啻爆竹惊天,远处的屋子里立刻亮起灯来,人影闪动,还有狗叫的声音传来。我和钟爱华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地势开阔,除了往一千多度的窑里钻,没别的躲处。

钟爱华忽然把相机往我手里一塞,然后一指那边说:“许老师,你拿上相机,去屋子里躲一躲。那边没开灯,应该没人。”

馒头窑口正对五十米开外有一片小围墙,两扇木门敞开着,里头是一间平顶砖屋,窗户里一片漆黑。

钟爱华把我往那个方向恶狠狠地一推,然后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故意把瓷器踢倒,发出脆响。我穿过木门,冲进院子里,在黑暗中摸到屋子的门把手,手腕一拧,发现没锁,连忙拉开一条小缝闪身进去,迅速又把门给拉上。

这间屋子朝向背阴,月光照不进来。我一关上门,整个屋子立刻重新陷入黑暗。我站在这一大片黑暗中,一动不动,视觉被完全遮蔽,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灵敏。我索性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感觉伸展开来。我的耳朵,能听到外面隐约传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和呼喊声,能听到自己慢慢恢复正常的心跳;我的鼻子,能闻到屋子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我甚至能感到皮肤的咝咝酥痒,那是对气流流动的感应。

突然,我的头皮一阵没来由地发麻,一个飘忽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谁?”

下一篇4       
版权声明 @ 中原网 网站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