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祧

河南省新安县的汉函谷关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面子工程”。

据《汉书·武帝纪》载，西汉元鼎三年（前114）冬，“徙函谷关于新安（今属河南）”。位于弘农（今河南灵宝北）的函谷关好好的，为何要迁往新安呢？东汉应劭注曰：“时楼船将军杨仆数有大功，耻为关外民，上书乞徙东关，以家产给用度，武帝意亦好广阔，于是徙于新安，去弘农三百里。”

这段话很有意思，在我们今天的人看来，汉武帝恩准杨仆把函谷关东迁简直像笑话一样。那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呀，君无戏言，怎么就会因为楼船将军“耻为关外民”就答应呢？再说，关隘是自然形成的，取决于当地的客观地理环境。如果违反自然规律，主观地、人为地迁关，其后果十有八九是造个“花瓶”当摆设，成为浮华无效的“面子工程”。我们这些年没少批判“面子工程”一样，为什么呢，就是因为“面子工程”脱离实际、劳民伤财呀。于是，我们就会产生这样的疑问，楼船将军究竟有什么样的巨大功勋，竟然敢于公然要求皇帝照顾自己的面子，这不是在要挟皇帝吗？特别对于像汉武帝这样有雄才大略、喜怒无常的皇帝，不是野猪拱庙门，自己找死吗？事情决不是这样简单。

首先，正如应劭所言，杨仆的请求正好与汉武帝“意亦好广阔” 的性格合了拍，其次，杨仆也确实有大功。杨仆当时是楼船将军，相当于现在的“海军司令员”，而之前的职务是主爵都尉，负责封爵之事，属九卿之一，相当于当今的“人事部长”，不说其功劳，就提这些个赫赫官名，也让人不敢小觑。所以，汉武帝顺水推舟，给他一个“面子工程”，于情于理都说得通。然而更重要的是，人家杨仆硬是把这个可能会贻笑后世的“面子工程”搞成了“里子工程”，让想说闲话的人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一是，杨仆作为军事家，有战略眼光，新关的关址选得好。关楼坐西向东，左右关塞横亘，南贯洛水，连接宜阳散关，北越丘陵，直抵滔滔黄河，宛若绵延百里的长城。正如《水经注》所说，汉函谷关“自南山横洛水，北属黄河，皆关塞也”。二是杨仆不花国家一分钱，个人投资，带领自己的部下及门人，躬身实干，没有给国家、百姓增加负担。三是新关规模宏大，关楼巍峨，气势壮观，工程质量优良，丝毫不逊色于原函谷关。特别是此关修成后上千年，一直是历朝统治者的重要军事要塞，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在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所以，称之为货真价实的“里子工程”亦不谬也。

汉函谷关历经2000多年的兵燹洗礼，最后一次大规模修葺在1923年。那时关楼高近百米，分上、中、下三层。顶部为四角亭阁，飞檐画栋，高耸入云；关上四周有护关女墙，中间是两层关楼，气势磅礴。后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来的风雨岁月剥蚀，关楼破败凋敝。唯两侧鸡鸣、望气二台残迹犹存，相对而立。由于汉函谷关是古代丝绸之路东起点的第一道门户，目前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2007年被国家确定为丝绸之路捆绑项目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汉函谷关相对于遗址已经邈然的灵宝秦函谷关而言，具有“历史的真实性和原真性”，有望成功“申遗”。如果申遗成功，杨仆黄泉下有知，当不知会作何感想！但总算给中国历史上这个最早的“面子工程”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