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娟

同事王玲的母亲得了癌症——肝癌晚期。医生说，只能保守治疗，最多还能活一年。听完医生的话，王玲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玲8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怕王玲委屈，母亲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王玲拉扯大。王玲也很努力，高考时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大学毕业后，又考取了硕士研究生。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时，王玲把钱全部交给母亲，并对她说，妈，从今往后，你负责养好身体，我负责养家。

谁也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王玲的母亲在一次体检中被查出患了肝癌。王玲接受不了，反复问医生，会不会误诊？医生摇头。王玲还是不相信，带着母亲去最好的医院检查，最终母亲还是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母女俩抱头痛哭。

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很同情王玲，尽量多替王玲分担一些工作，希望她能多抽出时间来陪陪母亲。王玲开始在医院、公司、家之间来回奔波，几天不见，感觉她憔悴了许多。有一天，我去卫生间，听到一阵阵压抑的哭声。不一会儿，王玲从里面走出来，眼眼红肿着。我劝王玲，也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王玲说，没办法，我得找个能哭的地方。当着我妈的面，我不能哭。我一哭，我妈更难受了。

一晃半年过去了。不知从哪天开始，王玲开始化起妆来，画了眼影、腮红，涂了很艳的口红。衣服也开始换得频繁起来。今天穿一身玫瑰红的套裙，明天就换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大家私下议论，真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呀！这才多长时间呀，她连伤心的表情都没有了；老母亲躺在病床上，她还有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当初她母亲拉扯她多不容易呀，真是没良心！人们再看王玲时，眼神里多了几分轻视。

三个月后，王玲的母亲离世。葬礼上，王玲穿一身淡粉色的套裙，脸上化着精致的淡妆，面带微笑——她居然没有流一滴眼泪。

事后，我实在忍无可忍地问王玲，你知道大家背后怎么说你吗？王玲轻轻地点头。我很惊讶。王玲说，自从我妈生病后，我和我妈彼此心照不宣，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已经不多了。我痛苦过，甚至难以自持。我妈也是。是我妈同屋病友的突然离世，让我和我妈都有了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们恨不得把一天当作十天来过，我们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对方，珍惜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聚。所以，每天，我都隆重妆容，精心打扮，就像去赴一场隆重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