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乡说戏

王镜宾

“嗨，我看谁的脖子伸得长——”

“哎，我看谁的头长得高，都给我坐下——”

语音未落，一根长长的竹竿“刷”的一声横空扫了过来，那些脖子伸长成白天鹅似的大姑娘、小媳妇，头长成长颈鹿的老头壮汉们“哗——”的一声把头缩回去，身子像波浪一样潮起潮落，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哈——”的大笑声。

站在戏台上抡竹竿的村官威风凛凛地把细长竹竿向人头抡几个来回，大声吆喝着，喊着，一脸严肃地维持着戏场秩序，兴奋得满脸通红，俨然成了水上竹排放渔鹰的渔翁，扫了一圈，他又威严地收回长竿，用力把竹竿往戏台一墩，又发喊：“都给我坐下，再不听话，小心我敲破你的头，把你变成那五花脸。”他威严得成了豫剧中舞枪弄棍的杨家将。语音刚落，台下人群又爆发出“哗——”海浪般的大笑。

这就是当年剧团下乡唱大戏时人头攒动、争先恐后看戏的盛况。

新密市是远近闻名的煤城，采煤历史有上百年，煤矿开工必请大戏，不管是民国时期的戏班，还是新中国成立后的剧团，都是煤矿的座上宾，请戏图开业大吉，图热闹人气旺，省内外著名的豫剧名家都来这里演出过，一些豫剧名家如常香玉、马金凤、虎美玲还在这里学习、成长过，从这里走出去成为闻名全国的大家。

改革开放以来，由煤矿到耐材、建材、造纸四大产业兴起，带动城市的商业企业繁荣，请戏在企业、商业重大开业，剪彩、庆典促销活动中必不可少。

几乎每个河南人都是听着豫剧长大的。只要“呛呛呛呛”的锣鼓声一响，戏众听之即来。遇到下雪天冷得直哆嗦，演员喝几口烧酒，也必须露胳膊露腿，穿着单衣上戏。即使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唱下去，观众听得很专注，哪怕天上下大雪落冰雹也要看到底。即使后来多了电影、电视、歌舞等艺术节目的冲击，我们这里的观众一听乐器响，就会放下饭碗、放下活计前去捧场。

在我们当地一家国有煤矿，有几个矿工下井多年，三十多岁还找不到对象。矿上听说这件事，专门给评上劳模，送戏回老家过大年。春节前夕，矿上送几名劳模披着大红花回家过年，锣鼓和鞭炮一响，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人山人海，挤拥不动。坐在台上受表彰的劳模一下子成了当地名人，春节过后，几名劳模领回的新娘子，都是当地最漂亮的姑娘，把其他矿工羡慕得直流口水，真是送戏为媒，好戏连台！

我问过一名在“梨园春”得过大奖的戏剧童星家长：“你是怎么发现孩子有学戏的天赋呢？”他答：“我女儿是噙着奶瓶看戏的，看别的电视节目她光哭闹，不好好看，看到戏曲频道时，她很专注，还跟着咿咿呀呀地哼，我们发现了，就送她来新密戏剧家协会蔡香芬主席的工作室学习啦。”我问蔡老师怎么教这两三岁的吃奶孩，她答：“白天一句一句扣着教，上小课，晚上搂着睡，时间长了她和我有感情了，情同母女，就很配合。”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工作室培养出数百名优秀学生。其中在全国得金梅花奖的少儿戏星就有六名，她培养的学生在与成人同台比赛中，因专业水准高，竟多次击败成人夺冠，成为佳话，戏剧事业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