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鸡公山

马承钧

早春二月，信阳的东道主建议去鸡公山一游。鸡公山去过几次，皆为夏天。冬日上山，且大雪刚过大雾弥天，好看吗？花老板道：“雾中别有韵致，绝对好看！”

鸡公山在信阳南35公里。汽车出城，绕盘山路缓慢上行，能见度不足50米，司机开得很小心。“雾浓烟重遥山暗”，见窗外积雪尚存，不免有些许好奇来。

花少峰是信阳人，路上讲起故乡名胜如数家珍：“鸡公山号称‘云中花园’、国家4级景区，有佛光、云海、雾凇、霞光、异国花草、奇峰怪石、瀑布流泉等八大自然景观。植被覆盖率高达90%，有珍贵植物2000多种，享有‘天然植物园’、‘天然药草园’和‘天然绿色基因库’之誉……”

汽车缓缓驶进景区——嚯！雾气中满眼冰雪世界，银装素裹、冰莹剔透，似卷卷古典水墨画。四周无人，蓦然想起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名句。陪同的信阳博物馆小孔说：“现在雾太大，游客还没到。正月里信阳下了今冬头场大雪，景区飞瀑成冰、玉树琼枝，游客蜂拥而至，还有人从武汉、郑州赶来赏雪嘞！”

花老板抬头一指山顶道：“鸡公山最佳赏雪位置就在报晓峰了，那儿居高临下鸟瞰群山，正如主席词中‘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壮观极了！”

众人沿石阶攀向峰巅。我知道报晓峰海拔784米，群山中突兀而起，因酷似“雄鸡头”而得名。登临顶峰，但见云海滚滚、雾气茫茫，好一派“雾气水光同浩渺”，端的是气象万千撼人心魂！身边一片竹林青翠欲滴，又想起宋人毛滂“山屏雾帐玲珑碧”佳句来。远处隐隐传来钟声，花老板道：那是古刹僧人祈福马年吉祥哩！

少顷，云雾中透出一丝亮光，渐渐变成一团暖阳，红装素裹的鸡公山顿时妖娆起来。树丛雾凇覆盖，枝头冰凌悬挂，如一幅七彩生辉的绮丽画卷，大家赞叹不已，争相与雾凇合影。

山上有72景，我们走过百步梯、中天门、牛耳寨、五怪石、甘泉、陡石崖等，大有似幻似梦之感。老花遥指大东沟：“那里有几十条瀑布，一到春夏便飞银泻玉，让人心醉神驰！”在结满冰凌的月亮湖畔，一朵朵金色腊梅灿烂绽放，花少峰脱口念出“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的毛诗来。

途经陡石崖，崖壁有“钟秀毓秀”四个红漆大字，民国二十六年（1937）所刻。还见一块花岗石碑，上书“深洽民情”，小孔说，这是1935年山民自发捐资为时任鸡公山管理局局长丁兆麟所立，赞颂丁先生勤政廉政、体察民情。我感慨：无论何时何地，凡勤政爱民的公仆，人民会记住他！

鸡公山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小孔介绍，1903年美国传教士李立生与施道格、马丁逊惊艳于鸡公山之美，在西方媒体宣传，引来美、英、法、德、俄等24国传教士和外交官来此兴建别墅，后国内军阀商贾也纷纷建造楼阁，加之寺庙、道观和基督教、天主教等建筑，可谓中西荟萃、和谐共生。

当年蒋介石伉俪曾几次来此避暑，蒋夫人还在别墅办舞会、搞“夫人外交”，我们找到被称为“美龄舞厅”的小楼，不无“人去楼空”之感。附近还有个“中正防空洞”，上为老蒋住过的别墅，如今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陈列许多老照片和实物及说明，再现80年前的历史风云。

山上曾有各种别墅300余幢，尚存212幢，有古罗马、哥特、巴洛克式和中西合璧式，似颗颗明珠缀满山峦，在雾中尤显神秘色彩。据说当时每年来避暑的中外人士达数千人，除蒋氏伉俪，来此民国要员还有张学良、杨虎城、冯玉祥、吴佩孚等。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洋人在鸡公山大兴土木从不投契报税，还在别墅区实施“自治”，不许华人通行，这里俨然他们的“公共租界”。吴佩孚麾下师长靳云鹗对洋人愤愤不平，便在山上盖起一座压过所有洋楼的建筑，取名“颐庐”，楼高30余米，宝塔形，为鸡公山最出彩建筑，被誉为“志气楼”。我等在志气楼前拍照，百感交集，感喟新旧两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