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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均华 我和她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 她从未像其他母亲一样慈善且宽厚地待过我,而我,亦不曾在任何时候为她献过一束芬芳馥郁的康乃馨。 因少时丧父的缘故,这些年,我和母亲一直相依为命。但我从不把心里的悲喜和秘密告诉她,她也从来没有问过我,在青春忧伤的年纪是否有过彷徨和莫名的沮丧。 高三那年,我恋爱了。为了能把这段青涩的恋情延续,高考结束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填下了三所东北城市大学的代码,就是为了能够离女朋友近一点,将那些曾经对母亲说过的“绝对不会离她五百里”的承诺抛诸脑后。 临行那天,母亲赶来送我,57个小时的辗转、几千里路的奔驰,使她左右放心不下。那是她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她说,幼时就听父辈们讲过,黑龙江在祖国的最北端,不论冬夏都冷得让人难以忍受,叫我去那边之后,无论如何也得买几件厚实的棉衣。 在火车站,我忽然内心一片汪洋。我这一走,她又要再次陷入一个人的孤独。但我始终没有说出心中的关切,而她,亦没有坦白她的不安和不舍。 我俩就这么僵持在寒风呼啸的站台上,等待火车鸣笛。我努力擦着雾气腾腾的车窗,可还是看不清她故作从容的背影。 由于火车晚点,原本57个小时的行程渐然拉长了几个钟头。我躺在动荡的卧铺上,胃里翻江倒海。她明知我会晕车,却一个电话也不打来。 我以为,我会在阳光明媚的松花江上见到我的女朋友,却不料,她竟做了一个与我相反的抉择。恋情和人生,我选择了前者,而她,却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后者。 一千多公里的距离,终于使这段几经波折的萌动情怀在流动的岁月里无疾而终。我给她写了很多信,却不知该邮到哪里。 失恋之后,我忽然讨厌这个夏热冬冷的无情城市。校园里到处都是十指紧扣的情侣和粗壮的法国梧桐,它们像无孔不入的细菌,啃噬着我的伤口。 冬天的时候,我跟团去了松花江,第一次见到结冰的河。我沿着河岸一路狂奔,而后气喘吁吁地脱掉笨重的外套,站在女朋友曾经留影的地方照了一张快相。 我原本想把这张照片送给她,却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瞻前顾后,最终还是把这张洒着漫天雪花的照片邮给了远方的母亲。 她一直没有给我电话。我以为,那封穿越千山的平信早已丢失,却在半月后收到了一包颜色各异的棉服。 大学第二年,我竞选学生会主席失败。正当我沮丧且无助时,她竟以下岗无业为由,扣发每月对我定时支付的生活费,逼迫我在校勤工俭学。 无奈之下,我只好辞去一切琐碎职务,一面帮私企写广告软文,一面在校外的超市当搬运工。不管如何心力交瘁,她都从不会问我生活是否困难。因为她的冷漠和决绝,母子关系日渐恶化。大学毕业那年,我依然选择留在外省打拼。 年前回家,叔父主动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小海,看到你现在的成绩,我真高兴。你妈当初还一直害怕,自己的良苦用心会使你走上另外一条错误的路。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再次回想这一路走来的模样,才恍然明白她内心的恐惧和渴盼。一千四百多个日子,她必须时刻忍住母性本有的挂念,狠心将我抛在未知的世界,而后不闻不问,夜夜忐忑。 因为爱我,她才有这些无处可躲的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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