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中的毽子

孙青瑜

国人很多都踢过毽子，不算什么鲜事。而巧者却能将一枚小小的毽子粘在脚间，绕前绕后、忽高忽低，毽子始终被控于脚上，花样层出不穷，如演杂技。也就是说，踢毽子不但是一项熟能生巧的游戏，也是一项比力气的民间运动项目。记得小时候，我一口气能踢出近20种花样，可在小伙伴中仍不算能者，因为小伙伴中有一个叫灵的姑娘，一口气打近200个跳子。据传唐朝有一位比灵还会踢的高僧，能在井栏上踢，只是这种高难度的踢法，已经超出了民间玩法，进入了杂技之列。

毽子是一项历史非常悠久的体育游戏，属于百戏的一种。清朝的翟颢在《通谷编》中说到过毽子：“毽，抛足之戏具也。”宋人高承在《事物纪原》中又称踢毽子为：“蹴鞠之遗事也。”而实际上蹴鞠指的是“球”，类似于我们儿时玩的另一种游戏——踢沙包，而不是毽子，但又不能否认三项活动属同一母系。不管是蹴鞠衍生了沙包和毽子，还是毽子和沙包衍生了蹴鞠，据说这类活动系黄帝所创，也有人说它起于战国，不管起于前者还是后者，其历史之长之远，足以让人叹息。

毽子分毽坨和毽羽，毽坨一般多是圆形且中间带眼的铅、锡、铁片和铜钱制成。只是在我小时候，铜钱已属稀有之物，再加上铜钱薄，易踢烂，所以大人一般舍不得拿出来让我们做毽子用。《事物纪原》记载：“今时小儿以铅锡为钱，装以鸡羽，呼作鞬子。”也就是说富人有富人的毽坨，穷人有穷人的毽坨，从古到今一直如此，没有铜钱，我们就去西街机械厂里捡退下来的螺丝垫子。螺丝垫子是铁的，比铜钱厚，踢不烂，脚感又好，只是不易用鸡毛做羽，一是它不易立毛，二是它中间的眼儿大，宰杀两只公鸡也不定够填其眼儿。而那时节家家户户还不富裕，一年不吃鸡，逢到八月十五，能一家伙宰杀两只鸡的阔户并不多见，所以我们做毽子一般不用鸡毛，而是找来母亲用完的洗衣粉袋儿，铰成毽羽。铰成条儿的一头作羽，另一头插进铁垫内，随后找来火柴一燎，趁塑料布烧到铁垫处，朝光滑的桌面上或玻璃上一按，毽子就做成了。其轻重，待做好后仍可继续调理，一是加减毽坨，二是增减毽羽，总而言之，以脚感适应为佳。这种塑料布做成的毽羽比鸡毛毽子上脚，一它不易翻跟斗，二浮力大，好掌控。

踢毽子是我儿时的主要娱乐活动，几乎人人书包里都有一枚，每逢课间，找来几个踢技相当的同学，多则十几人，少则两人，对班而戏。灵的踢技太高，每到课间却是极为孤独的，因为踢毽子本来就是游戏，对家多是旗鼓相当，玩起来有输有赢，越玩越乐，若陪高手灵玩，只有挨输的份儿。在那个无有利益驱使的童年，踢毽子但求一乐，谁愿意干那种明知吃亏迎输而上的堵心事？所以曲高难合的孤独让灵的童年充满了无奈。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毽子在我们的脚间翻飞旋转……

毽子的玩法很多，《茶余客话》中记载：“其中套数家门，凡百十种。”而清朝光绪年间，承德有一位百岁老人，竟打破历史纪律，踢出108种花样，着实让人难以想象。只可惜到我们这一代，毽子的套路和花样已经失传大半，仅剩二十来种，有什么拐子、剪子、骗子、小偷、突肚、落脚、佛顶珠、外骗、内骗、跳子、跪子、站子……踢毽子不但能健身强体，还能对付歹人，据说先前少林寺寺僧就曾将踢毽子作为一门正规的练功项目。

步入中年，每次技痒拾起毽子，只能草草地踢几下，动作笨拙、无力又单调，这才知道毽子多年不上脚，那些娴熟的技艺已经远离了脚。如果灵在一旁，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玩动毽子传奇，来个技合于脚，近乎于道，毽飞身转，不离其脚，让那些不知毽子怎么玩的孩子们大开眼界又惊叹不已！

学校旁边的文具店门口也摆着毽子。只可惜毽子在，技法却遗失了。因为每一位买它的小朋友都是被它的样子吸引，拿起来，除了上下踢，再也不会其他。买来的毽子，红羽绿坨，不知道要比我们儿时自制的塑料毽子“贵族”多少倍，可惜小侄女不知道如何玩它，我连连教她几次，她见玩法太难，就不学了。

再后来，那毽子便像弃婴一样被扔在院子里。每次看到它，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灵，只希望她不是最后一个毽子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