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波

今年是我搬到城市居住的第二年，今天是我在城市度过的第二个中秋节。去年搬家那天也是中秋节，白天和亲朋好友把盏言欢,晚上和家人收拾“残局”,无心感受中秋的氛围。今年云淡风轻,诸事全无,可要静下心来,好好体会一下城市中秋的味道了。

在乡下,中秋节的热闹程度远不及春节,就是八月十五前抽空给长辈送送月饼,当天晚上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而在城市,节前一个多月各商场就展开了宣传攻势,打折、送券、赠送礼盒、送货上门等招数不一而足;各酒店也早早推出了团圆包桌、进店有礼、满百优惠等活动;各蛋糕店更是铆足了劲:免费品尝、无糖月饼、老式月饼、绿色月饼、肉馅月饼,水果味、巧克力味、怪味……城市的应时广告,总在提前提醒你该过什么节日了。

在乡下过中秋时,晚饭是与平时一样的晚饭,不同的是饭后全家人会来到院子里,在皎洁的月光中,围坐在一张小桌旁。桌子上除了必不可少的月饼外,还有瓜子、糖果、点心和白开水。爷爷会说:“从前啊……”奶奶会说:“过去呀……”父亲会说:“我打算……”母亲会说:“孩子们……”哥哥会说:“我该……”姐姐会说:“我想……”弟弟会说:“我要……”妹妹会说:“我愿……”过一次中秋节,不仅是家人的一次团聚,更是一次家人畅所欲言的思想交流。清风中,月光下,亲情在月饼清香中交融着。

尤其记得,年幼时精力旺盛,家里的座谈会结束后,我还要邀请小伙伴们到自己家,或向长辈请假去小伙伴家玩一会儿。三五个小伙伴,上到平顶房上,在房顶铺一张凉席,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吃着家人剩下的月饼和瓜子,讲着自己的秘密,开着别人的玩笑,望着晴朗的夜空中明亮如斗的圆月谈理想,数着月亮上清晰可辨的环形山比视力,友情在谈笑风生中升华。

而今天,我住在城市的一个方格里,脚下是楼板,头顶是楼板,窗外是另一座楼房的墙壁。

晚饭后胡乱吃了几口月饼,我想到楼下看看今晚的月亮。新闻上说,今晚七点十三分时月亮最圆,“十五的月亮十五圆”这种情形再想见到要到八年之后了。

楼下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周围是一幢幢的楼房,只有少部分格子里透着昏黄的灯光,大部分人家的窗户里都是黑漆漆的。仰望天空,哪里有月亮的影子？楼房的顶端连在一起,只看到不规则的灰白的夜空,我真正成了一只井底之蛙了。

走出小区,到马路边看看吧,那里的视野应该开阔些。

马路上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瞪着明亮的眼睛疾驰而去,一辆辆电动车萤火虫般穿梭其间。路边的烧烤摊前烟雾缭绕,饭店门口一桌桌食客喧喧闹闹。路两旁林立的高楼把道路变成了一条胡同,街边无数商家门口的霓虹灯竞相闪烁一直延伸到远方。西餐厅里隐约飘出轻柔的乐曲,一对对中青年男女在甜蜜的觥筹交错。

找到月亮了！“胡同”的尽头,灰白的夜空中,它静静地出现在一座高层的楼顶上,像一张受了委屈的胖女人的脸,圆圆的但边界模糊像是几天没梳洗,红红的但灰白相间像是晚妆没卸净。我移动脚步,脸庞在一个个楼顶的缝隙间闪现,怨妇般如影随形。

我逃也似的回到了家,我讨厌这毫无美感的城市的中秋月。

“城市没有中秋节”,我脑海中出现这个判断时又觉得不妥。城市人是多么善于营造节日氛围啊,每个中外节日你想忘都忘不掉,想躲也躲不开。但我总觉得城里的每个节日都失去了那个节日应有的感动,它只会让你感到囊中羞涩,它只会让你感到浮华背后发自内心的失落。是我还没有融入这个城市？是我已落伍于这个时代？还是我对美的追求过于苛刻？

不管怎样,我是开始怀念在乡下过中秋,吃月饼,看月亮的时光了。